雪粒子打在玄色长袍上，发出细碎的“沙沙”声。我贴着静心阁后的悬崖攀爬，指尖抠进冰棱覆盖的石缝，后心的伤口被寒气激得发麻，锁灵散的毒性顺着血管往上涌，像无数小蛇在啃噬骨髓。
混沌魔脉里的怨气突然剧烈震颤。崖底传来衣袂破空声，十二道白影如鹤唳般掠上崖顶，剑刃泛着冷光，在雪地里划出十二道银弧。
“魔尊，你逃不掉的。”为首的修仙者是浩然宗大弟子，他握着清寒曾用过的灵剑“霜华”，剑尖垂落的血珠在雪地上绽开红梅，“剑尊有令，活捉你，剜出魔脉。”
我松开攀着冰棱的手，任由身体向后倒去，在坠落的瞬间，混沌魔脉爆发出刺目的灰光。十二柄怨气化刃从掌心飞出，在空中凝成骨翼的形状，托着我悬停在崖壁半空。那些被锁灵散压制的力量，此刻在怨气的催动下，化作实质的黑雾，将十二名修仙者裹进漩涡。
“咳……”喉头涌上腥甜，记忆碎片在黑雾中闪现——是清寒在藏书阁踮脚替我拂去肩上雪的画面，是她把暖灵玉佩塞进我手心时的温度。怨气凝成的骨刃突然颤抖，我猛地咬破舌尖，血腥气让视线重新清明。
“杀！”大弟子挥剑斩来，霜华剑的寒光映出我扭曲的面容。我抬手抓住剑刃，骨刃与灵剑相撞，溅起刺目的火星。霜华剑上残留的清寒气息顺着掌心钻进魔脉，竟让怨气凝成的力量出现短暂的停滞。
“清寒……”我低喃她的名字，后心的伤口突然迸裂，血珠顺着脊椎滑落。记忆里的画面却在此刻变得异常清晰——她在万魔殿的温泉边，用指尖蘸着水雾写“渊”字，笔画被水汽晕开，像未干的泪痕。
十二柄骨刃同时转向，目标直指大弟子的咽喉。他瞳孔骤缩，霜华剑仓促回防，却在剑刃相击的瞬间，被怨气腐蚀出细密的裂痕。
“不可能！”他踉跄后退，“霜华剑是仙器，怎会……”
“因为这是魔域子民的恨。”我舔去唇角的血，骨刃悬在他颈侧，“是你们屠杀的每一个魔修的怨气，是墨鸦断后时的不甘，是……”我顿住，喉咙突然发紧，“是她被迫刺我那剑时，藏在剑尖的暖。”
大弟子的瞳孔猛地收缩，霜华剑的裂痕里渗出清寒的灵气，像极了她每次为我疗伤时，指尖泛起的微光。他的剑突然颤抖，竟在我面前，“当啷”一声断成两截。
“你……”我盯着断裂的剑身，裂痕里嵌着片极小的忘川花瓣，花瓣边缘泛着焦黑，像是被烈火灼过。
“这是苏师妹给的。”大弟子握紧断剑，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颤抖，“她说……如果遇见你，就把花瓣给你看。”
雪粒子突然变大，砸在崖壁上发出“噼啪”声。我抬手接住那片花瓣，焦黑的边缘在魔气的包裹下，竟缓缓舒展，露出内层未被烧毁的、属于忘川花海的粉。
记忆的裂痕在此时彻底崩塌。
我看见清寒在剑尊的书房里，跪在碎玉铺成的地面上，膝头渗出血珠。剑尊将霜华剑架在她颈侧，逼她在灵剑上刻下对我的诅咒。她却趁剑尊转身时，偷偷将忘川花瓣嵌入剑鞘，用自己的灵气封住，只为在关键时刻，让我知道——
她从未背叛。
“咳……”喉头的腥甜再也压不住，我咳出大口黑血，血珠落在花瓣上，竟与焦黑的边缘融合，在雪地里绽开诡异的花。十二柄骨刃同时碎裂，化作灰黑色的怨气，顺着悬崖缝隙钻进地底。
大弟子趁机甩出缚仙索，银链上的符咒在雪光下泛着冷光。我却没有躲避，任由银链缠上手腕。混沌魔脉里的怨气已经消散，只剩下锁灵散的毒性在肆虐，和那片忘川花瓣带来的、撕裂般的疼痛。
“带他回去。”大弟子声音发颤，“剑尊要活的。”
缚仙索收紧的瞬间，静心阁的方向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我抬头望去，阁二楼的窗棂上，飘落一片染血的素笺，上面用朱砂写着“等”字，最后一笔拖得极长，像未说完的话。
“清寒……”我攥紧花瓣，任由修仙者拖向悬崖边缘。雪地里，那片焦黑的忘川花瓣在血泊中轻轻晃动，像她在万魔殿时，每次等我回来时，在廊下摇晃的身影。
缚仙索突然断裂。
“轰隆”一声巨响，静心阁的地基裂开蛛网般的裂痕，无数根血色藤蔓破土而出，缠上修仙者的脚踝。藤蔓上布满倒刺，每一根都刻着细小的“渊”字，字迹还带着新鲜的血迹。
“这是……”大弟子惊恐地后退，“苏师妹的本命灵藤！”
我望着漫天飞舞的血色藤蔓，突然笑了。清寒啊清寒，你果然留了后手。你用本命灵藤护着静心阁，用刻字的血珠传递消息，甚至在霜华剑里藏着忘川花瓣，就是为了在我最绝望的时候，撕开这虚伪的骗局。
藤蔓缠上我的手腕，倒刺刺破皮肤，却在接触到魔血的瞬间，绽放出妖异的红光。我站起身，魔脉里的怨气重新凝聚，这次却不再阴冷，而是裹着清寒的灵气，像被暖炉煨过的利刃。
“告诉剑尊。”我抬手抓住大弟子的衣领，将他提离地面，“锁灵散的解药，在我手里。”
他瞳孔剧烈收缩，喉结滚动：“你……你什么时候……”
“在你用霜华剑刺我的时候。”我松开手，任由他摔在雪地里，“你以为锁灵散是剑尊给的？不，是清寒。她用自己的血调和了锁灵散，让毒性在我体内形成共生，这样……”我顿住，指尖抚过后心的伤口，“这样她就能通过灵藤，随时知道我的位置。”
大弟子脸色惨白，望着我身后不断生长的血色藤蔓，突然发出惊恐的尖叫。我转身，看见静心阁的外墙已经被藤蔓完全覆盖，阁顶的铜铃在风雪中摇晃，发出清越的声响，像极了清寒在万魔殿摇唤我的铃铛。
“该去接她了。”我对着风雪低语，血剑在掌心凝聚，这次的刃身泛着清寒的灵气，刃口缠着血色藤蔓，“这次，换我劈开这锁灵阵，带你回家。”
雪幕中，静心阁的大门缓缓打开。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