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静心阁时,月光正透过云层,在雪地上洒下银霜。
清寒靠在我的怀里,月白色的衣袍沾满血污,灵藤的倒刺在她手腕上留下细密的红痕,像串未干的泪。她的呼吸很轻,带着锁灵散的余味,却在靠近我心口时,变得格外安稳,像找到了最熟悉的港湾。我用玄袍裹紧她,指尖的魔气凝成暖障,挡住往她颈间钻的寒风——她的灵根受了噬灵阵的反噬,此刻比忘川花海的晨露还要易碎。
“冷吗?”我低头,鼻尖蹭过她的发顶,那里还沾着清心草的碎叶,混着魔域檀香的暖,“再忍忍,过了这片松林,就是魔域的边界了。”
她在我怀里轻轻摇头,小手抓住我的衣襟,指腹碾过玄袍上的剑痕——是断情崖那把钝剑留下的破口,她当时刺得太深,连布纹里都浸着我的血。“藤……灵藤在发烫。”她的声音带着困意,指尖往我掌心按了按,“同心契的灵气在跳,像……像在数着回家的路。”
我摊开掌心,她的灵藤正缠着我的骨刃,藤蔓上的“渊”字在月光下泛着红光,与我手心里的暖灵玉佩共振,发出细微的“嗡鸣”。这是同心契的共鸣,也是锁灵散共生的印记——她的灵血与我的魔血缠在一起,早已分不清彼此。
松林深处突然传来“簌簌”声,是剑气划破风雪的锐响。我抱着清寒侧身躲进古树后,骨刃在掌心凝出寒光——是剑尊的残余势力,他们的白衣在雪地里像鬼火,手里的长剑还沾着魔域子民的血。
“抓住那魔女!剑尊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为首的修士嘶吼着扑来,剑气劈断松枝,积雪“哗啦”砸落,溅在清寒的发间。
她猛地睁眼,灵藤从袖中窜出,缠住修士的脚踝,倒刺瞬间刺入皮肉。“别碰他。”她的声音带着冷意,藤蔓上的“渊”字突然炸开红光,将修士的灵气瞬间吸干,“我的人,你也敢动?”
我心头一颤,抱着她的手臂收得更紧。这还是她第一次在我面前露出如此凌厉的样子,像被触碰逆鳞的小兽,哪怕灵根受损,也要用尽全力护着我。骨刃横扫而出,将剩下的修士尽数击退,怨气凝成的黑雾裹着灵藤的红光,在雪地里炸开绚烂的血花。
“走。”我转身往魔域边界冲,靴底踩在积雪上,发出“咯吱”的响,像在身后斩断所有追兵的念想。清寒的灵藤在我周身织成屏障,藤蔓上的白花落在雪地里,像撒下一路回家的标记。
踏入魔域地界时,风雪突然停了。忘川花海的方向飘来甜香,比记忆中更浓,像是在迎接归人。清寒靠在我怀里睡着了,睫毛上还沾着雪沫子,嘴角却微微上扬,像梦到了万魔殿的暖炉。我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魔气在她眉心凝成小小的护灵花——这次,换我护着你,再不让你受半分伤。
回到万魔殿时,偏殿的暖炉还燃着,是墨鸦临走前特意添的炭火,炉边放着清寒的丑布偶,被炭火熏得暖融融的。我把她放在软榻上,指尖抚过她心口的蛊印,那里的淡青色已经褪成浅粉,同心契的灵气正顺着护灵花往里钻,像在一点点抚平旧伤。
“师父……”她在梦里轻喃,小手抓住我的衣角,指腹在布纹上摩挲,“别生我气……”
我坐在榻边的寒铁凳上,没走。烛火跳了跳,映得她的小脸明明灭灭,和她刚被捡回来时一样,只是这次,她的掌心不再是空的,而是攥着我的衣角,像握住了不会消失的暖。我轻轻掰开她的手指,把那枚补好的暖灵玉佩重新塞进她掌心,玉佩被我的魔气焐得暖暖的,刚好填满她小小的掌心。
殿外传来长老们的脚步声,大概是听到动静来探望。我抬手设下隔音结界,指尖的魔气在结界上缠上灵藤的纹路——是清寒的灵藤,这样她睡得再沉,也能感觉到我的气息就在身边。
“渊……”她的梦呓里终于带上我的名字,声音软得像糯米,“粥……要加蜂蜜……”
我笑了,三百年的冷硬心肠,终究是被这小家伙的梦话泡软了。起身往厨房走时,看见廊下的雪地里,灵藤正顺着石阶往上爬,藤蔓上的白花在月光下开得正盛,每一朵都刻着小小的“寒”字,像她藏了一路的、没说出口的牵挂。
厨房的灶台还温着,锅里的灵米粥结了层薄皮,是墨鸦留下的,说“清寒小友爱喝热的”。我舀了碗粥,往里面加了两勺蜂蜜,勺子碰到碗沿,发出“叮叮”的轻响,像在数着锅里慢慢化开的暖意。
回到偏殿时,清寒已经醒了,正坐在榻边揉眼睛,软榻上的丑布偶被她抱在怀里,布偶的红绳缠在了她的发间。看见我端着粥进来,她的眼睛瞬间亮了,像万魔殿院子里初升的朝阳。
“慢点喝,烫。”我把粥碗递过去,指尖碰到她的手背,烫得她“嘶”了一声,却没躲,反而往我身边靠了靠,小脑袋几乎贴在我胳膊上。
烛火在她眼底跳动,映出碗里的蜂蜜光。她喝着粥,突然抬头,睫毛上还沾着水汽:“同心契的灵气,好像更暖了。”
“嗯。”我摸了摸她的头,魔气顺着指尖流进她发间,“因为我们回家了。”
她的嘴角弯起来,像藏了整片忘川花海的甜。灵藤从窗外钻进来,缠上我们交握的手,白花在烛火下轻轻晃,像在为这迟来的团圆,哼起暖融融的调子。
而我知道,剑尊的残余势力还在暗处窥伺,同心契的共生或许还藏着隐患,但只要偏殿的暖炉还燃着,只要她手里的玉佩还暖着,只要忘川花海的风还带着甜香,这万魔殿的夜,就永远不会再冷了。
那些刻在灵藤上的名字,那些藏在粥里的蜂蜜,那些浸在血里的牵挂,终会在魔域的月光下,酿成比岁月更绵长的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