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后营地的清晨格外寂静，连鸟鸣都显得小心翼翼。我坐在营帐外的一块石头上，看着远处还未清理干净的战场残骸，心里沉甸甸的。
昨夜那一场胜仗来得不易，但我知道，乔族不会善罢甘休。而魏劭……他已经开始怀疑我了。
“福福。”魏朵从外面跑过来，脸上还带着昨夜战斗留下的污渍，“侯爷正在召集将领议事。”
我点点头，站起身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尘，跟着她往主帐走去。
路上，我瞥见军师一个人走在前面，背影清瘦，步伐却很稳。自从那日被魏劭亲自审问过后，他就变得沉默了许多。原本总爱笑的眼睛，如今总是藏着几分深思。
我不由得握紧了衣角。
进了主帐，气氛比预想中还要凝重。魏劭坐在主位上，目光冷峻地扫视着众人。军师站在一侧，手里拿着一份卷轴，似乎在等待什么。
“昨日之战虽胜，但损失不小。”魏劭开口，声音低沉，“乔族为何能提前布下如此严密的埋伏？”
副将低声回话：“据俘虏供认，他们早已得到消息，我们会在三日内推进。”
魏劭冷笑一声：“也就是说，我们之中有内应。”
帐内一片死寂。
“军师，你怎么看？”魏劭看向一旁的人。
军师缓缓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我看不懂的情绪，然后道：“侯爷，属下以为，此事未必是内应所为。”
魏劭皱眉：“什么意思？”
“属下查阅了这几日的战报与情报记录，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军师语气不急不缓，“每当敌军设下陷阱或埋伏，熊姑娘总能在关键时刻察觉，并给出预警。”
他的目光忽然落在我身上，眼神锐利如刀。
“这未免太过巧合了。”
帐内众人都看向我，我强作镇定，低头道：“我只是运气好罢了。”
“运气？”军师轻笑了一声，继续道，“可是在山谷前，你便说梦见血海滔天；在左翼突袭时，你又恰好感应到异动；甚至连敌军设伏的方向，你也准确无误地画了出来。”
他停顿了一下，似是在等我的反应。
“若只是一次两次，或许可以归为巧合。但接连三次呢？四次呢？”
我的心跳加快，面上却依旧平静：“军师的意思是，我与乔族有勾结？”
“我没这么说。”军师摇头，“但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做到的？”
魏劭的目光也落在了我身上，没有说话，却让我感觉如芒在背。
“军师是不是太紧张了？”我抬起头，露出一个略带委屈的笑容，“我只是个被侯爷收养的小丫头，哪里懂什么兵法谋略。也许……是我真的有点运气吧。”
“运气？”军师微微一笑，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有时候，运气也是一种能力。”
他的话意味深长，我心头一紧。
魏劭终于开口：“好了，眼下最重要的是查明乔族下一步动作，其他事暂且搁置。”
会议结束后，我走出主帐，阳光刺眼，却照不进我心里。
“福福，你没事吧？”魏朵担忧地看着我。
我摇摇头：“没事。”
但她还是拉住我：“刚才军师看你的眼神不对劲，他在怀疑你。”
“我知道。”我轻声回答，“但他还没有证据。”
“可他是个聪明人。”魏朵咬唇，“如果他一直查下去……”
我没有回答，只是望向远处的山林。风从那边吹来，带着一股淡淡的草木气息。
我知道，军师不会轻易放过这件事。
果然，傍晚时分，我收到了一封请柬，是军师送来的，邀我去书房一叙。
我捏着那张纸，心中隐隐不安。
夜晚，我提着灯笼走进书房时，军师已经坐在案前，桌上摆着几卷书和一杯茶。
“来了。”他头也不抬地说了一句，语气温和得不像试探。
我点点头，在他对面坐下。
“喝茶吗？”他举起茶壶，示意我。
“谢谢。”我接过杯子，闻到一股淡淡的墨香。
军师看着我，忽然笑了：“你比我想象中要冷静。”
我眨眨眼：“军师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以为你会拒绝赴约。”他放下茶杯，“毕竟，昨天在大帐里，我说的话并不轻松。”
“军师多虑了。”我笑了笑，“我只是个孩子，有什么好怕的？”
他盯着我看了几秒，忽然道：“你知道吗？我小时候听过一个传说，说的是天地之间有一种人，天生就能感知危险，甚至能窥见未来。”
我心中一震，表面却不动声色：“听起来像神话故事。”
“是啊，神话。”军师轻轻点头，“可有时候，神话也会变成现实。”
他顿了顿，忽然伸手从袖中取出一张纸，随意地放在桌上：“这是我在整理旧卷宗时写的几个字，练笔而已。”
我低头一看，纸上写着两个字——“空间”。
我的手指猛地收紧，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怎么？”军师挑眉，“你对这两个字感兴趣？”
我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军师写字很有气势。”
“哦？”他笑了笑，拿起纸团随手丢进火盆。
火焰瞬间吞噬了纸团，只留下一点灰烬。但在火光映照下，我隐约看到“空”字的一角还没完全烧尽。
军师却没有再看那灰烬，而是重新倒了一杯茶，递给我：“尝尝吧，这是我新得的碧螺春。”
我接过，喝了一口，味道清冽，却难掩喉间的干涩。
“军师今天找我，就是为了聊这些？”我试探性地问。
“当然不是。”他微笑，“我想问问你，对接下来的战局，有没有什么想法？”
“我哪懂什么战局。”我摇头，“侯爷自有安排。”
“你倒是谦虚。”军师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不过，我总觉得，你比你自己说的要厉害得多。”
我垂下眼帘，掩饰住眼底的波动。
“军师太高看我了。”
他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我，仿佛在等我露出破绽。
良久，他忽然叹了一口气：“算了，也许是我想多了。”
我抬起头，看着他疲惫的神情，竟有一丝不忍。
“军师最近辛苦了。”我轻声道，“大战之后，人心浮动，您还要处理这么多事务。”
“是啊。”他苦笑，“有时候，我真希望一切都能简单些。”
我看着他，突然意识到，他并非单纯的怀疑我，而是内心深处也在挣扎。他到底是谁的人？他帮魏劭，是为了什么？
我正想着，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军师，侯爷请您过去一趟。”
我起身告辞，离开书房时，回头看了他一眼。
他正收拾桌上的卷宗，动作缓慢，像是在思索什么。
夜风拂过，吹起他案上的一页纸，飘落在地上。
我弯腰捡起，递还给他。
他接过去，指尖轻轻摩挲了一下纸页，忽然道：“谢谢你，福福。”
我没有回答，转身离开了书房。
直到走远，我才敢松一口气。
我知道，这只是开始。
军师不会就此放弃试探，而我，也不能再掉以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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