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觉脸上有一道目光，灼热而专注。眼皮沉得像是压了块石头，却还是努力撑开了一条缝。
帐内光线昏暗，只燃着一盏小灯，映出魏劭的轮廓。他坐在床边，手支在膝上，整个人都陷在阴影里。但我能感觉到，他的视线一直落在我脖子上——那里，是我的胎记。
我动了动手指，发出一声微弱的哼声。
他立刻察觉到了，低头看我，声音轻得像怕惊醒什么：“醒了？”
我眨眨眼，喉咙干涩得厉害，想说话却发不出音。他似乎看出我的不适，伸手扶起我，让我靠在他怀里，另一只手端来一碗水，递到我唇边。
我小口小口地喝着，心里忽然有点慌。昨晚他说的话还在我脑子里回荡着，那句“你还没准备好”，还有“玉佩的秘密”……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也不知道该不该问他。
可就在我犹豫的时候，我忽然听见自己说：“爹……爹？”
声音很轻，几乎是试探性的，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喊出了口。
魏劭的手顿了一下，眼神闪了闪，却没有打断我。
我又鼓起勇气，小小声地喊了一声：“爹爹。”
他没有拒绝，也没有纠正我，只是将我往怀里搂了搂，低声应了句：“嗯。”
我的心一下子软了，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托住，又暖又踏实。我不自觉地把脸埋进他胸前，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松木气息，像是找到了归属一样。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用掌心轻轻抚过我的后背，动作温柔得不像那个冷峻的魏侯爷。
帐外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
魏劭微微皱眉，刚要起身，帘子就被掀开了。
是军师。
他站在门口，目光扫过我们时顿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拱手行礼：“主上，打扰了。”
我没动，依旧窝在魏劭怀里，听着他低声道：“何事？”
军师看了我一眼，语气平静：“北边传来的消息，敌军近日调动频繁，似有异动。”
魏劭点头：“知道了，我会安排。”
军师应了一声，却没急着走，而是多看了我两眼，才转身离开。
帐内重新安静下来，只有灯芯偶尔爆出一点火星。
我仰头看他：“你是不是又要出去？”
他低头看着我，眼神柔和了些：“你先睡一会儿，我去去就回。”
我不想放他走，却又不想显得太任性。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那你早点回来。”
他嗯了一声，替我把被子拉好，起身往外走。走到门口时，他又回头看了我一眼，神色复杂。
我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有些空空的。
我知道，他一直在查那枚玉佩的事，也在查我和它之间的联系。他不说，是因为怕我承受不了，或者，是怕他自己接受不了。
可我已经不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了。
我想告诉他，我不怕知道真相。哪怕那真相会让我难过，我也宁愿和他一起面对。
我闭上眼，想着刚才叫他“爹爹”的时候，他没有否认，也没有推开我。那一刻，我心里某个地方，终于塌实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又传来脚步声。
我以为是他回来了，睁开眼，却发现进来的是魏朵。
她手里拿着个馒头，一边啃一边坐到我床边：“你总算醒了。”
我笑了笑：“你一天到晚就知道吃。”
她不以为意，继续嚼着：“你不也饿了吗？要不要来一口？”
我摇头：“不用了。”
她看了我一眼，忽然问：“你刚才叫他‘爹爹’了？”
我愣了下，点点头。
她放下馒头，神情难得认真起来：“你知道吗？他以前从不允许别人这么叫他。”
我心头一跳：“什么意思？”
她歪着头想了想：“就是……除了小时候，没人敢这么叫他。后来，连军师都不这样叫了。”
我怔住了。
原来，这个称呼对他来说，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接受的。
魏朵看着我，忽然咧嘴一笑：“不过现在嘛，他好像也不讨厌你这么叫他。”
我嘴角不自觉地扬起，心里甜滋滋的。
她拍拍我肩膀：“你要好好待他啊，别让他伤心。”
我点点头，郑重地说：“我会的。”
她满意地笑了，重新拿起馒头啃了起来。
外面天色渐暗，风声穿过营帐缝隙，发出轻微的呜咽声。我靠在床上，听着她的咀嚼声，竟觉得格外安心。
不知什么时候，我又睡着了。
再醒来时，已经是深夜。
帐内灯火未熄，魏劭已经回来了，正坐在案前翻阅一份文书。听到动静，他抬头看我，见我睁着眼，便放下手中的东西，走到床边坐下。
“你还好吧？”他问。
我点点头：“好多了。”
他伸手探了探我的额头，确认体温正常后，才收回手。
我看着他，忽然想起白天魏朵说的话，忍不住问：“你……介意我叫你‘爹爹’吗？”
他顿了一下，随即抬眼看向我，眼神温和：“为什么不介意？”
我咬了咬唇：“我只是怕你觉得我太黏人，或者……觉得我不该这样叫你。”
他沉默片刻，忽然伸手将我揽入怀中，声音低沉：“嘟嘟，我不是你的亲生父亲。”
我心里一紧。
他继续说道：“但如果你愿意，我一直都在。”
我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我紧紧抱住他，轻声说：“那你就是我唯一的爹爹。”
他轻轻拍了拍我的背，没有再说话。
帐外夜风呼啸，帐内却温暖如春。
我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第一次真正觉得自己有了家。
这一夜，我没有再做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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