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晏回府后,书房的灯亮到了深夜。
他对着一幅江南舆图,指尖却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敲,眼前总闪过白日里苏锦婳怒怼赵灵溪的模样——她穿着脏污的纱裙,眼神却亮得惊人,像株被暴雨打湿却依旧挺着腰杆的芍药,泼辣又鲜活。
“有意思。”他低笑一声,挥手让侍从退下,独留一室寂静。
这女子,不仅有美貌,有学识,更有股不肯屈就的烈气。白言川那小子,倒是挑了个好物件。
同一时刻,苏锦婳的偏殿里,正堆着一座“锦绣山”。
数十个紫檀木箱子并排摆在地上,打开的箱盖里,流光溢彩——有金线绣成的凤凰朝日裙,有水蓝如烟的鲛绡纱衫,还有缀满东珠的孔雀绿披风,件件皆是贡品级别的华服,比她相府的私藏还要精致。
“小王爷说,这些都是给您的。”白言川的侍从恭敬地回话,“他说,县主爱美,自然该穿天底下最好的衣裳。”
苏锦婳走到箱子前,指尖拂过一件石榴红的蹙金裙,裙摆上用米粒大的珍珠绣着缠枝纹,在烛火下闪着细碎的光。她眼底的惊喜藏不住,唇角微微上扬——哪个女子能拒绝这样的盛景?
“他人呢?”她问。
“小王爷在外面候着。”
苏锦婳转身往外走,刚到廊下,就见白言川斜倚在朱红柱子上。他换了身月白常服,少了几分宫装的凌厉,多了几分少年人的清爽,见她出来,眼底漾起笑意:“喜欢吗?”
“太破费了。”苏锦婳嘴上说着,眼里的光却亮得像落了星子。
“给你花,不算破费。”白言川走近几步,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不过这些都是死物,再好看,天天闷在宫里也没意思。”
他忽然俯身,声音压得极低,带着诱惑的意味:“明日我休沐,带你出宫转转?去逛朱雀街的首饰铺,去尝西街的糖糕,再去听城东的说书人讲《三国》——比宫里有趣多了。”
宫墙高耸,她确实很久没见过宫外的天了。
苏锦婳抬眼,撞进他带着期待的眸子,那里面映着她的影子,清晰又灼热。她心头一动,刚要答应,却又想起什么:“宫规森严,我……”
“有我在,什么规都不算数。”白言川打断她,语气笃定,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动作带着几分亲昵,“就当是……我赔罪。前些日子用相府施压,是我急了。”
他难得露出几分坦诚,眼底的歉意不似作假。
苏锦婳看着他,忽然笑了,点头:“好啊。”
能出宫透气,又能看看这位白小王爷在宫外的模样,何乐而不为?
白言川见她应了,眼底的笑意瞬间炸开,像个得到糖的孩子:“那明日卯时,我在宫墙西北角等你。”
他转身离去时,脚步都带着轻快。
苏锦婳站在廊下,看着那些堆成山的锦绣,又望向宫墙之外的夜色,忽然觉得,这看似禁锢的牢笼里,似乎也悄悄透进了一缕风。
只是这风,是自由的气息,还是另一场缠绕的开始?
她低头抚了抚袖口的绣纹,唇角的笑意未散。
管它呢。
先去看看宫外的天,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