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板筏在海面上颠簸,星轨图指引的西北方向,海面泛起一层诡异的磷光,像撒了满地碎钻。赵峰用铁链将木板捆得更紧,铜壶里的淡水所剩无几,他每喝一口都要数着次数,喉结滚动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磷光带是‘引路磷’,”赵峰盯着海面,声音压得很低,“古籍说它们只在有暗流的地方聚集,下面可能有漩涡。”他用破风箭试探着戳向水面,箭杆刚碰到磷光,周围的光点就突然散开,露出底下深不见底的黑暗。
苏白靠在木板上,怀里抱着那半片海芋叶,叶片上的汁液已经干涸,留下浅褐色的痕迹。她脚踝的肿胀消了些,但指尖的黑紫色却蔓延到了手腕,像戴了串淤青的镯子。“我听到声音了,”她突然侧耳,“像是有人在唱歌。”
果然,远处的磷光带里传来断断续续的歌声,调子古怪又缠绵,听得人眼皮发沉。我猛地掐了自己一把,疼痛让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些:“是‘惑音鱼’!它们用声音引诱猎物,靠近了就会被拖进暗流!”
赵峰立刻用铁链缠住木板,将一端扔进海里,试图稳住筏子。铁链刚沉入磷光带,就传来一阵剧烈的拉扯,木板筏竟被拽得往磷光深处滑去。“暗流太急了!”他嘶吼着,用破风箭插进海水里,箭杆瞬间被暗流冲得弯曲,“快把铜壶里的水倒掉,减轻重量!”
苏白却突然指着磷光带的边缘:“那里有东西!”只见黑暗中漂浮着几束白色的花,花瓣像玉石般剔透,根部却缠着黑色的丝线,随着暗流轻轻摆动。“是‘镇魂花’!”她声音发颤,“医书上说它能安神,却也能麻痹神经,那些歌声……可能和它有关!”
我抓起青铜镜碎片,对着磷光反射出刺眼的光斑。光斑扫过镇魂花时,那些黑色丝线突然剧烈扭动,像活过来的蛇,花瓣也瞬间闭合,歌声戛然而止。暗流的拉力突然减弱,木板筏不再滑动。
“它们怕强光!”赵峰趁机将铁链往回拉,链环摩擦着木板,发出刺耳的声响,“快用碎片照着前面,我们冲出去!”
我举着铜镜碎片,光斑在磷光带里劈开一条通路。镇魂花纷纷闭合,黑色丝线缩成一团,像无数个小黑球。就在我们即将冲出磷光带时,苏白突然尖叫一声,她的脚踝被一根从水下窜出的黑色丝线缠住,丝线正顺着皮肤往上爬,所过之处,皮肤立刻变得青紫。
“是惑音鱼的触须!”赵峰扑过去,用破风箭砍向丝线,箭刃刚碰到丝线,就被牢牢粘住,“它们的触须有黏性!”
我急中生智,将铜镜碎片按在丝线上,光斑的高温烫得丝线剧烈收缩,苏白趁机挣脱,脚踝上已经留下一圈深紫色的勒痕。我们不敢停留,拼命划着木板筏,终于冲出了磷光带。
身后的歌声再次响起,却越来越远,磷光带像一条发光的巨蛇,在黑暗中缓缓蠕动。赵峰瘫坐在木板上,看着破风箭上残留的黑色丝线,突然发现丝线上沾着些细小的鳞片,和双角蛟的鳞片很像。
“落羽族在养惑音鱼。”他声音发寒,“这些触须上的鳞片,是双角蛟的,它们在用蛟龙鳞喂养这些鱼,让暗流变得更危险。”
苏白突然咳嗽起来,咳出一口黑血。她虚弱地笑了笑,从怀里掏出那枚锈铁针,递给我:“这是最后一件……能用的小物件了。”她的视线开始模糊,“我可能……撑不到淡水岛了。”
“别胡说!”我按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赵峰说前面就有淡水,喝了水你就会好起来。”
赵峰望着西北方向,海面上隐约出现了一座岛屿的轮廓,岛上有绿色的植被,看起来确实像有淡水的样子。“快到了,”他声音哽咽,“再加把劲。”
木板筏靠近岛屿时,我们才发现岸边停着几艘小船,和落羽族的船很像,只是船上没有人。岛上的植被里,隐约能看到一些简陋的木屋,屋顶覆盖着茅草,看起来像是有人居住过的痕迹。
“是之前的幸存者!”赵峰眼睛一亮,“他们可能也逃到了这里!”
我们跳上岸,刚走了几步,就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木屋的门敞开着,里面空荡荡的,地上散落着一些骨骼,骨头上有啃咬的痕迹,像是被某种大型生物啃食过。
“是双角蛟!”我指着地上的鳞片,和落羽岛附近的一模一样,“落羽族追来了,他们杀了这里的人!”
苏白突然指向木屋后的水井,井口盖着一块石板,石板上刻着和星轨图一样的三角符号。“是淡水井!”她挣扎着跑过去,掀开石板,里面果然有清澈的井水,水面上漂浮着一朵镇魂花,花瓣已经发黄。
赵峰刚要打水,就被苏白拦住:“水有问题!”她指着镇魂花的根部,那里缠着几根黑色的丝线,“是惑音鱼的触须,落羽族在水里下了毒!”
就在这时,岛屿后方传来了熟悉的嘶鸣,双角蛟的身影出现在海面上,正朝着岛屿游来。岸边的小船突然动了起来,船上站着落羽族的人,他们手持弩箭,箭头对准了我们。
“他们早就知道我们会来!”赵峰将我和苏白护在身后,手里紧紧攥着那截铁链,“这是个陷阱!”
苏白突然笑了,笑得很轻,却带着一种决绝。她抓起那朵发黄的镇魂花,猛地塞进嘴里,用力嚼了嚼,然后扑向最近的一个落羽族人,将嘴里的汁液吐在他脸上。那人发出一声惨叫,脸上的皮肤瞬间溃烂,露出底下的骨头。
“镇魂花的汁液……能腐蚀皮肉……”苏白的声音越来越低,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你们……快走……”
“苏白!”我冲过去抱住她,她的身体已经开始变冷,指尖的黑紫色蔓延到了胸口。
赵峰嘶吼着冲向落羽族人,用铁链缠住了一个人的脖子,将他勒死。但更多的落羽族人围了上来,弩箭对准了我们。双角蛟已经靠岸,巨大的头颅探进树林,发出震耳的嘶鸣。
我抱着苏白,看着她渐渐失去光泽的眼睛,突然想起陈海的话:“知识共和国不能断在这儿。”我从怀里掏出那枚锈铁针,又捡起地上的破风箭,将铁针插进箭杆的裂缝里,做成一个简易的武器。
赵峰被弩箭射中了腿,他倒在地上,依旧用铁链缠住了一个落羽族人的脚踝,让他无法靠近。“快走!带着星轨图走!”他嘶吼着,被另一个落羽族人用弩箭射中了胸口,鲜血喷涌而出。
我最后看了一眼苏白和赵峰,他们的眼睛里都带着期盼。我咬紧牙关,转身朝着岛屿深处跑去,身后传来双角蛟的嘶鸣和落羽族人的喊叫。
岛屿深处有一片茂密的森林,我钻进树林,用树叶掩盖住踪迹。双角蛟的嘶吼声越来越远,落羽族人的搜寻声也渐渐消失。我靠在一棵树上,大口喘着气,怀里紧紧抱着那面青铜镜碎片和铜壶,星轨图的纹路仿佛刻进了我的骨头里。
知识共和国,现在只剩我一个人了。
我看着掌心的锈铁针,针尾的锈迹蹭在掌心,留下一道褐色的痕。远处的海面上,双角蛟的嘶鸣还在继续,落羽岛的方向,幽蓝的火光依旧明亮。
但我知道,我不能停下。陈海、李哲、苏白、赵峰,他们用生命为我铺了一条路,我必须走下去,带着知识共和国的火种,找到真正的希望。
我站起身,辨明西北方向,继续往前走。森林里的月光透过树叶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无数双眼睛在看着我。
知识共和国的第四个黎明,即将到来。而我知道,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未完待续,敬请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