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恒温培养舱的蓝光缓缓流淌在透明蛋壳表面，舱体显示屏上的数据无声跳动着——心率稳稳停在140，蛋壳硬度指数显示为7.2，破壳激素分泌峰值已经持续了超过十二小时。多多蜷缩在温润的蛋壳里，那小小的身影像是被柔光包裹的珍珠，呼吸间胸口微微起伏，浅金色的胎发黏着额角，连熟睡时皱起的小眉头都透着几分软糯的模样。

“这蛋壳明明已经到了破壳期了，咋还不破壳呢？”研究员老周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指尖在操作屏上反复滑动，目光死死盯着那条平稳得近乎固执的破壳进度条，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培养舱的温度、湿度、甚至模拟母体心跳的声波频率都被精准调整到了最优值，可这小家伙却像赖在自己的小天地里一样，纹丝不动，一点破壳的迹象都没有。

旁边的小林额角沁出细汗，手里捧着检测仪器贴在蛋壳表面，耳畔隐约传来胎动的微弱声响。他急得声音都紧了几分，“各方面的检测数据都没问题，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蛋壳钙化层太厚了？要不要申请手动辅助破壳？”话音未落，老周的手已经按上了他的手腕，力道沉稳却不容置疑——虫族幼崽的破壳仪式神圣而关键，外力干预极可能损伤幼崽的精神力，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冒险尝试。

就在这时，蛋壳内部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窸窣声。多多似乎被外面的动静扰了清梦，小眉头蹙得更紧，胖乎乎的小手在蛋壳内壁胡乱划了一下，像是不满地拍开打扰自己睡觉的小虫。谁曾想，这一下竟让蛋壳顶端“咔”地裂开了一道细缝，裂缝如同冰面初融时的纹路，透出里面朦胧的光晕。

多多懵懵懂懂睁开眼睛，黑豆似的眼珠转了几圈，似乎对那道突如其来的光产生了好奇。他又抬起肉乎乎的小手摸了摸裂缝，结果裂缝瞬间蔓延了几寸，细小的碎壳簌簌掉落。小家伙像是发现了新奇的玩意儿，咯咯笑出了声，那软软的笑声仿佛带着棉花糖般甜腻的触感，传到舱外时，两个原本急得团团转的研究员眼眶瞬间红了。

“快！通知家虫！”老周手忙脚乱地按下了通讯键，声音颤抖得几乎要断开。

雄主沈知夏接到电话时，正一手拿着星际蓝绒毯为即将迎接幼崽的房间布置最后一个摇篮。手指一顿，毯子“啪嗒”一下掉在地上，他也顾不上捡就抓起外套往外冲。悬浮车引擎发出低吼，几乎是擦着地面飞了出去。

而另一边，林砚刚结束一场机甲实战演练，头盔还没摘下来，通讯器便疯狂震响起来。听到“幼崽开始破壳”的消息，他一把扯掉头盔，额头的汗珠顺着鬓角滑落。军装外套都没扣好，他就大步冲向停机坪，跨上军用悬浮摩托时，靴底带起的尘土还在原地打着旋。

培养舱外很快围满了人。沈知夏西装袖口挽到手肘，露出因紧张而微微泛红的手腕，目光死死盯着那道不断扩大的裂缝；林砚站在他身侧，军靴后跟碾着地面，平日里握惯光剑的手此刻攥得发白，喉结滚动却一句话也说不出。他在战场上面对虫族叛军时都没这样紧张过。

“崽崽，加油！”林砚的声音沙哑而克制，像是怕惊扰了里面的小家伙，又像是在用尽全力给他鼓劲。

蛋壳里的多多似乎听到了这熟悉的声音，猛地兴奋起来。他不再是刚才那副懒洋洋的样子，小身子绷直一挺，脚丫蹬着蛋壳内壁发出了“咚咚”的轻响。先是藕节似的小手从裂缝中探了出来，五指张张合合，仿佛在试探着外面的世界；紧接着，浅金色的胎发顺着裂缝冒了出来，一蓬柔软得像是阳关的金色光芒。

“用力！宝贝再用力点！”沈知夏攥着拳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多多像是接收到指令一般，猛地一挣——“咔嚓”一声脆响，蛋壳裂开大半，半个小身子露了出来。他皱着小眉头，脸颊憋得通红，嘴巴张着，发出奶声奶气的哼唧声，像是在抱怨蛋壳太过脆弱，又像是在为自己取得的突破感到骄傲。

“我的宝贝，实在是太棒了！”沈知夏的声音哽咽，眼眶瞬时红了。

最后一番发力，多多终于整个儿从蛋壳中爬了出来。他趴在破碎的蛋壳边缘，小小的身子微微发抖，额头还沾着蛋壳碎屑。然而，那头浅金色的胎发在培养舱的蓝光下泛出耀眼的光泽，宛如融化的阳光泼洒在他的头顶——那是沈知夏家族传说中才有的发色，据说祖上曾是星际皇室的旁支，这发色已经沉寂了整整三百年。

“是金色的……真的是金色的！”沈知夏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刚轻轻碰到多多的小身子，就被那温暖的触感烫得心头一颤。他慢慢地将孩子抱起来，小家伙轻得像一片羽毛，却让他觉得怀里的重量沉甸甸的，仿佛托起了整个世界。

多多在他怀里打了个哈欠，小脑袋往他颈窝里蹭了蹭，鼻尖碰到了沈知夏的锁骨，发出舒服的一声“唔”。林砚凑过来，指尖轻触多多的小脸，入手是温热柔软的触感。刚才还紧绷的嘴角终于扬起一丝浅浅的弧度。

检查室内，多多躺恒温检测台上，任由医疗机器人用扫描光束在他身上移动。他的小脚丫追着光跑，玩得不亦乐乎，引得旁边的护士忍不住笑出了声。当显示屏上跳出“健康指数100，无遗传缺陷”的字样时，沈知夏和林砚同时松了一口气，两人相视一笑，眼中都映出了彼此的释然。

回家的悬浮车里，多多被裹在绣有家族纹章的襁褓中，枕在林砚的臂弯里睡得正香。沈知夏握住林砚的另一只手，指尖摩挲着他手背上的薄茧，轻声说道：“他刚才抓着我的手指不放呢，力气可大了。”林砚低头看着小家伙那头醒目的金发，嘴角弯了弯：“随你，一样倔。”

悬浮车驶过星际港口，窗外的星河流淌如银带。襁褓里的多多咂了咂嘴，像是梦到了什么好吃的东西，小拳头攥着一缕沈知夏的衣角，在两个男人温柔的目光里，安稳地进入了他这个世界的第一个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