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窗外的日光像是被谁悄悄拨快了钟摆，一晃眼，就从多多破壳时的暖融融春日，溜到了周岁这天的晴好午后。

这一年里，多多的小世界简单得像块裹着蜜的糖——柔软的窝，雄父温软的怀抱，还有父父偶尔回来时，会轻轻蹭他触角的、带着淡淡金属味的气息。他见过的最多的，就是家里那些圆滚滚的清洁虫，它们总在地板上滚来滚去，把他掉的食物碎屑都收得干干净净。

父父说，外面的世界有风雨，还有不怀好意的眼睛，待在屋里才最安全。多多似懂非懂，却牢牢记住了这点，哪怕窝外的花园传来清脆的鸟鸣，他也只是扒着窗户缝看两眼，从不肯迈出去半步，乖乖得让人心疼。

但今天不一样。

雄父一早就给多多换上了新做的小衣服，淡蓝色的料子上绣着星星点点的光纹，衬得圆乎乎的脸蛋更像颗饱满的果子。多多被抱在雄父怀里，小爪子紧张地揪着雄父的衣襟，鼻尖萦绕着熟悉的、让他安心的香气，可耳朵却忍不住竖得高高的——他知道，今天要做一件很重要的事，叫“检测精神力”。

没等多久，门外就传来了轻柔的敲门声。穿着白色制服的研究人员鱼贯而入，手里捧着一台银灰色的仪器，边缘泛着温和的光晕，倒不像什么吓人的东西。可多多还是下意识往雄父怀里缩了缩，小脑袋一扎，就埋进了雄父颈窝，毛茸茸的耳朵抖了抖，带着奶气的声音闷闷传出来：“雄呼～”他把“雄父”叫得黏黏糊糊，像块化了的糖，“痛痛，我怕怕。”

雄父低头亲了亲他的发顶，指尖轻轻拍着他的后背，节奏缓慢又温柔，像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兽：“没事的，宝贝。”声音里的笑意几乎要漫出来，“一点都不痛的，就像羽毛轻轻碰了一下，一会儿就过去了。”他顿了顿，故意拖长了语调，“等检测完了，奖励勇敢的崽崽两颗糖果，是你最爱的那种，裹着亮晶晶糖纸的，怎么样？”

“糖、糖果？”多多猛地抬起头，刚才还湿漉漉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落进了两颗小星星。他飞快地眨了眨眼，小爪子在雄父胸前拍了拍，重重地点了点头，毛茸茸的脑袋也跟着晃了晃，奶声奶气地应：“嗯！多多、多多勇敢！”

研究人员忍不住笑出了声，调整仪器的手都轻了几分。他们见过不少紧张哭闹的小雄崽，还是头一回见到被两颗糖果就“收买”得这么快的，果然是雄父养出来的小宝贝，连认怂都认得这么可爱。

雄父看着怀里瞬间鼓起勇气的小家伙，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他轻轻捏了捏多多软乎乎的脸颊，心里想着：我的小宝贝，不管检测结果如何，你都是爸爸们最珍贵的宝藏啊。

研究人员笑着将仪器的探测端凑过来，那端只发出极轻的嗡鸣，像夏夜里远处的虫吟。多多紧紧攥着雄父的衣襟，眼睛却一眨不眨盯着研究人员手里的盒子——他记得，糖果就放在那里面。

“放松些，小宝贝，看着这里就好。”研究人员柔声引导，指尖在仪器上轻轻一点。

刹那间，仪器表面亮起一道柔和的光带，从淡粉渐变成鎏金，最后竟隐隐透出些深邃的紫。光带越转越快，发出的嗡鸣也跟着拔高了几分，惊得多多往雄父怀里又缩了缩。

“别怕，快好了。”雄父按住他不安的小身子，指腹摩挲着他后颈柔软的绒毛。

不过数息的功夫，嗡鸣骤歇，光带定格在最深的那抹紫上，旁边的数字跳了几跳，最终稳稳停在“SSS”上。

研究人员手里的记录板“啪嗒”掉在地上，他张着嘴半天没合上，旁边的助手也瞪圆了眼，喃喃道：“是、是顶级精神力……百年都难遇的那种……”

多多可听不懂这些，他只看见研究人员手忙脚乱地从盒子里摸出两颗糖，用银箔纸包着，亮晶晶的，果然和雄父说的一样。他立刻伸出小爪子接过来，一颗塞进嘴里，一颗攥在手心，含混不清地说：“多多、完成啦！”

雄父笑着擦掉他嘴角沾的糖渣，眼底的骄傲藏都藏不住。这时，门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是父父回来了。他刚进门就被研究人员围住，听着他们激动的汇报，目光却一直落在雄父怀里的小家伙身上。

多多看见父父，立刻举着手里的糖晃了晃，奶声奶气地喊：“父父！多多勇敢！有糖！”

父父走过来，粗糙的指腹轻轻碰了碰他的额头，平日里冷硬的线条柔和了许多：“嗯，我们多多最勇敢。”他转向研究人员，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沉稳，“结果我知道了，后续手续让助理对接。”

等研究人员离开，父父才把多多从雄父怀里接过去，举到半空晃了晃。多多吓得搂住父父的脖子，却咯咯笑起来，含着糖的小嘴在他脸上亲了口，留下个黏糊糊的印子。

“看来以后得更小心些了。”雄父走到旁边，替多多理了理被弄乱的衣领，语气里带着点担忧。顶级精神力是荣耀，也是麻烦。

父父嗯了一声，把多多抱得更紧了些：“有我在，没人能伤他。”阳光透过窗棂落在他身上，给硬朗的侧脸镀上层金边，“今晚加菜，庆祝我们多多长大，也庆祝……我们有个了不起的小家伙。”

多多听不懂大虫们的话，他只是觉得今天的糖格外甜，父父的怀抱也格外暖和。他把剩下那颗糖塞进父父嘴里，看着父父愣了愣，然后慢慢笑起来，突然觉得，今天真是个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