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灌进鼻腔的时候，我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苏婉那天。
她穿着笔挺的军装，站在废墟上，手里端着枪。那时我以为她就是个普通的军官，现在才明白她身上那些红纹从何而来。
我们还在往下坠。她的手掌贴着我脸颊，温度透过皮肤渗进来。氧气在急剧流失，肺部开始灼烧。我能感觉到她的心跳，隔着皮肤传来。
"我说过要带你出去的。"她的声音很轻，"这次也算数。"
我笑了。嘴角还挂着血。"你每次说这种话都特别假。"
"假的才需要说。"她咬牙，"真的都在做了。"
金属台彻底断裂。我们滑向深渊。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她始终没放开我的手。
"闭气！"她又说了一遍。
我照做。
黑暗吞没了我们。
直到肺部快要炸开时，水面终于出现在下方。我们像两枚炮弹砸进水里。冲击力震得骨头都要散架。水流卷着我们往深处拖拽。
我在水下睁开眼。苏婉的手还是紧紧攥着我的手腕。她嘴唇动了动，我看懂她在说"往上"。
我们拼命蹬腿。可越挣扎越往下沉。周围全是翻腾的泥沙和断裂的钢筋。一具培养舱擦着我头顶掠过，在玻璃上映出自己扭曲的脸。
氧气快没了。视野开始发黑。就在这时，我胸口的印记突然亮起蓝光。那光芒像是有了生命，顺着我和苏婉交握的手臂蔓延。她的红纹也开始发光。
水压消失了。
我们漂浮在原地，像被某种力量托住。周围的水流形成漩涡，把我们往外推。下一秒，一股巨大的吸力把我们卷走。
再睁眼时，我已经躺在一块礁石上。海浪拍打着岸边的岩石。天边泛着暗红色，像被血浸透的棉布。
"咳咳......"我吐出几口水，转头看见苏婉趴在我旁边。她背上的红纹像蛛网般蔓延，已经爬到脖颈处。
"你还活着？"我伸手碰她肩膀。
"你觉得我现在是鬼吗？"她抬起头，嘴角扯出一丝笑，"那也得先把你带走当替死鬼。"
我想扶她起来，却被她推开。她的手掌撑在地上，指节泛白。"别碰我。"
"你疯了吗？"我皱眉，"都这时候还逞强？"
她没说话，只是盯着远处的海面。那里有一道裂痕般的黑影正在逼近。是我们坠落时引发的能量波动把它们引来的。
"陆九渊说过，"她突然开口，"如果你死了，我的红纹会跟着消失。"
"所以你是怕自己活不成？"我故意刺激她。
"我是怕你死了，没人跟我吵架。"她抬头看我，眼神里藏着什么，"你说过要在实验室外请我吃顿饭的。"
我愣了一下。确实说过。那时候还不知道她是实验体。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逼我觉醒。
远处的黑影越来越近。我能听见海水沸腾的声音。某种东西正在靠近。
"起来。"我伸手拉她，"等逃出去请你吃火锅。"
"要是逃不出去呢？"
"那就在这儿躺着等死？"我冷笑，"你当我真想陪你殉情？"
她终于握住我的手。指尖冰凉。我把她拽起来时，发现她后背的衣服已经被红纹烧穿。那些纹路像是活物，在皮肤下游走。
"你的伤......"
"别看了。"她别过脸，"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看到我受伤。"
话音未落，海面突然炸开。一只漆黑的触手破水而出，直奔我们而来。我拉着苏婉往后退，脚底打滑差点摔倒。
触手击中礁石，整个岩石崩裂。我们被冲击波掀翻。我护着苏婉滚到另一边，感觉后背火辣辣地疼。
"看来它们不想让我们活命。"
"你才发现？"她喘着气，"上次炸掉半个基地都没这么追着我们跑。"
我又看了眼她身上的红纹。那些痕迹正在扩散，已经蔓延到下巴。如果再不处理，她撑不了多久。
触手再次袭来。这次是从地下钻出。我一把将苏婉推开，自己却来不及躲开。触须缠住我的腰，把我举到半空。
"林凡！"
我听到她喊我的名字。声音里带着焦急。但更让我在意的是，那些红纹在她脸上跳动，像是在回应我的蓝光。
疼痛从腰部传来。触须收紧，几乎要把我勒断。我咬紧牙关，胸口印记开始发烫。蓝光不受控制地涌出。
触须突然松开。我摔在地上，翻滚几圈才停下。抬头看见自己的蓝光和苏婉的红纹在空中交织，形成一道屏障。
"你什么时候......"
"不是我。"她看着屏障，眼神复杂，"是你体内的原始代码。它在排斥这些怪物。"
我这才意识到不对劲。自从被改造成活体终端后，身体里的数据流就没停过。那些代码不仅在吞噬我，也在改变我。
"我们得找个地方。"我说，"我要把这些数据清掉。"
"你以为这是电脑？"她扶着岩壁站起来，"说清除就能清除？"
"总比等死强。"
她沉默了几秒，突然伸手按在我胸口。蓝光从她掌心溢出，和红纹纠缠在一起。我能感觉到她在颤抖。
"你疯了？"我抓住她的手腕，"这样会伤到你自己！"
"你管不着。"她咬着牙，"我说过要带你出去的。"
屏障开始收缩。那些触须疯狂扑来，却被蓝光灼伤。怪物发出刺耳的尖啸，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撕扯它们。
我们趁机往岸上跑。身后传来爆炸声。海水被染成黑色。
跑了大概几百米，苏婉突然踉跄了一下。我回头扶住她。她的呼吸变得急促，红纹已经蔓延到耳后。
"撑住。"我说，"再坚持一会儿。"
"你记得EX-07吗？"她靠在我肩上，声音虚弱，"那是我写的程序。"
"你想说什么？"
"中和剂不是解药。"她抬头看我，眼里有泪光，"是我用来控制你的。"
我愣住了。难怪每次注射后她都会观察我的反应。原来从一开始，她就在利用我。
"你早该猜到的。"她苦笑，"我可是失败品。"
我松开她的手腕。但她没有躲开。只是站在原地，任由风吹乱头发。
"动手啊。"她说，"你现在完全可以杀了我。"
我没说话。胸口的印记突然剧烈跳动。一阵剧痛袭来，我跪倒在地。数据流在血管里奔涌，像无数针在扎我的内脏。
苏婉立刻蹲下来扶我。她的手掌贴着我的额头，温度比之前更高。
"你在排斥原始代码。"她低声说，"这说明你还不是完全的容器。"
"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真相？"
"现在不是挺好吗？"她勉强笑笑，"至少我们都还活着。"
远处传来脚步声。是追兵。我站起身，拉住她的手。
"走。"
"去哪？"
"找到陆九渊。"我说，"他欠我们一个解释。"
她没再说话，只是默默跟着我往前走。手心里全是汗，但握得很紧。
夜色渐深。我们穿过一片废墟。苏婉的呼吸越来越重。我知道她撑不了多久了。
"停下。"她突然说。
"怎么了？"
"我觉得......"她话没说完就倒了下去。
我赶紧接住她。她的体温高得吓人。红纹像火焰一样在皮肤下游走。
我脱下外套裹住她。她睫毛颤动，嘴唇发紫。像个脆弱的瓷娃娃。
"撑住。"我说，"我们马上就到了。"
她没回应。只是轻轻抓住我的衣角。
我抱起她继续往前走。月光洒在废墟上，给一切都镀上一层银色。远处的城市轮廓模糊不清，像被水泡过的照片。
怀里的苏婉越来越沉。她的呼吸微弱，但手指始终攥着我的衣服。
我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看见远处的灯光。那是陆九渊的实验室。
我加快脚步。心跳声和脚步声混在一起。胸口的印记不断跳动，像是在催促我。
还有最后一公里。
我看了眼怀里的人。她闭着眼睛，脸色苍白。但嘴角似乎带着一丝笑。
"你这个疯子。"我轻声说，"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没回答。也许永远不会回答了。
但我明白。就像她明白我一样。
我们都是被命运选中的棋子。只不过，这次我想走出既定的棋盘。
\[未完待续\]实验室的铁门锈迹斑斑，我踹了两脚才勉强推开。苏婉在我怀里轻得像片羽毛，但她的体温烫得吓人。
"撑住。"我把她放下来靠在墙边，转身去翻找药品柜。
玻璃碎了一地。我蹲下身，从废墟里扒出个冷藏箱。手指刚触到箱体，警报突然响起。红光在走廊尽头闪烁。
"该死。"
苏婉忽然抓住我的裤脚。她的眼睛半睁着，睫毛颤动："别管我了......先躲起来......"
我没理她，拎起冷藏箱就往深处跑。拐过第三个弯道时，听见脚步声从楼梯传来。两个人，穿的是黑色作战服。
我拖着苏婉躲进通风管道。她后背的温度透过衣服传过来，像块烧红的铁板。
"疼......"她咬着嘴唇，声音发抖。
"忍着。"
我们爬到第五个检修口时，她已经开始说胡话。手指无意识地抓我手腕，力气大得吓人。
"林凡......你还在吗？"
"在。"
"别丢下我......"
我没回答。前面传来金属碰撞声。两个守卫正在检查通风管道末端。我摸到旁边的操作台，找到控制开关。
"抱紧我。"
我按下按钮的瞬间，整个通风系统开始震动。气流把我们往前推，穿过狭窄的管道。守卫的惊叫声在身后炸开。
落地时我扭伤了脚踝。苏婉滚了几圈撞到墙上，但她居然笑了。
"你疯了......"她喘着气，"刚才那样会摔死的......"
"摔死总比被他们抓到强。"
她伸手想扶墙，却撑不住跪在地上。红纹已经蔓延到眼角，像是要刺破皮肤。
"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我蹲下来，看着她发红的眼睛。
她没说话，只是盯着我胸口。那里的印记又开始发烫。
"代码在觉醒。"她声音沙哑，"再不处理......你就完了。"
"所以你要给我注射中和剂？"
"不敢用了是吗？"她扯了扯嘴角，"怕被我控制？"
我攥紧拳头："你早就在控制了。"
她突然抓住我的衣领，力气大得惊人："你以为我想这样？你以为我愿意......"
话没说完就咳出血来。暗红色液体滴在我手背上，温热的。
"你......"我看见她嘴角又渗出血，心猛地揪起来。
"抓紧时间......"她松开我，往里屋爬去，"实验室地下三层......有冷冻舱......"
我跟上去扶她。她没有拒绝。我们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空气里有股腐烂的气味。
"这地方......"她突然停下，"不对劲。"
我也察觉到了。走廊两侧的墙壁上有抓痕。新鲜的。
"不是怪物留下的。"她用肩膀顶开一扇门，"是......"
话音戛然而止。
房间里躺着三具尸体。穿着白大褂，胸口都有焦黑的洞。像是被什么东西灼烧致死。
"陆九渊的人。"
我踢开挡路的箱子，发现地上有拖拽的痕迹。一直延伸到走廊尽头。
"他来过。"我说，"而且受伤了。"
"笨蛋......"苏婉突然笑起来，"他就爱逞英雄......"
我转头看她。她眼神涣散，但嘴角还带着笑。像个疯子。
"走。"我抱起她，"找到他，让他给你解毒。"
她没反对。只是把脸埋在我颈窝，轻声说："你身上......有消毒水味道......"
"废话。"
"我喜欢......"
我愣了一下。但她已经睡着了。
负三层的电梯还能用。下降过程中，我发现她身上的红纹变暗了。像是快燃尽的火焰。
门开时，冷气扑面而来。我看见冷冻舱完好无损地排在墙边。但更让我在意的是中央的操作台——上面全是血。
"陆九渊！"
没人回答。只有滴答滴答的水声。我走近几步，看到地板上有拖拽的痕迹，还有几根断裂的电缆。
"他在这儿......"苏婉醒了，声音虚弱，"但被人带走了......"
"谁？"
她没回答。只是盯着操作台上方的监控屏幕。画面闪烁几下，出现个模糊的身影。
是个女人。穿着白色实验服。手里拿着注射器。
我认出她了。EX系列的首席研究员。三年前就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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