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东小朋友

樊振东盯着冰箱里的试吃杯已经足足十分钟。玻璃杯洗净后，杯底那个巧克力笑脸依然隐约可见。他本打算扔掉它——作为国家队主力，他的饮食计划精确到克，甜点属于严格控制的项目。

但最终，他把杯子放进了碗柜。

第二天训练结束，樊振东站在衣柜前犹豫了。他扯下一件连帽衫，又翻出一副黑框眼镜，最后压上一顶深蓝色棒球帽。镜子里的形象与他平日判若两人，连队友擦肩而过都没认出他来。

"东哥，约会去啊？"路过的林高远吹了声口哨。

"滚蛋。"樊振东耳根发热，把帽檐又压低了几分。

五月的北京已有了夏意的端倪。樊振东抄小路绕到"渡鹊桥"后门，透过玻璃窗，他看到樊渡鸢正在柜台后忙碌。今天她把头发盘成了松松的丸子头，几绺不听话的碎发垂在白皙的颈边，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她穿着鹅黄色的围裙，上面绣着"甜度满分"四个字，衬得肤色如蜜糖般暖融融的。

樊振东深吸一口气推开门，风铃声惊动了正在装饰蛋糕的樊渡鸢。她抬起头，眼睛一亮："呀，是我们昨天的樊先生！"

"叫我小东就好。"樊振东下意识撒谎，随即被自己的脱口而出惊到。他从未向粉丝隐瞒过身份，但此刻却奇妙地想做一个普通人。

"那小东哥想尝尝什么？"樊渡鸢双手撑在玻璃柜台上，身子微微前倾。她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涂着淡粉色的甲油，右手腕上有一道浅浅的面粉痕迹。"今天有特供的茉莉花茶慕斯，或者..."她突然压低声音，"昨天那个提拉米苏，我偷偷留了一份。"

她眨眼的动作让樊振东想起林间的小鹿。阳光透过橱窗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他能看清她睫毛投下的淡淡阴影，和左眼角一颗几乎不可见的小痣。

"就...提拉米苏吧。"他结结巴巴地说，目光扫过店内陈设，突然僵住了。

整面东墙都是他的照片。

从他19岁第一次获得世界冠军到去年奥运夺冠，每个重要时刻都被精心打印装帧。照片墙中央用乒乓球拼成"樊振东加油"的字样，下方一个小篮子里放着各式乒乓球造型的钥匙扣。

"你是...樊振东的粉丝？"他嗓子发干。

"头号球迷！"樊渡鸢骄傲地挺直腰板，从柜台下掏出一个相框，"看，这是他去年来店里——哦不是，是隔壁咖啡店时我偷拍的！"

照片上确实是樊振东，但樊渡鸢此刻看着真人与照片，眼神却没有任何波动。这太奇怪了——除非她在演戏。

樊振东接过甜品，刻意坐到照片墙对面的位置。提拉米苏比昨天的更加精致，表面用巧克力粉筛出了羽毛纹路。他舀了一勺，花椒的微麻感依然存在，但这次还多了层若有若无的橙香。

"加了陈皮？"他忍不住问。

"哇，你舌头真灵！"樊渡鸢从厨房探出头，脸颊上不知何时蹭到了一抹奶油，"我奶奶的秘方，说陈皮能中和甜腻。"她用手背蹭脸，反而把奶油抹得更开了。

樊振东鬼使神差地抽出纸巾递过去："你...脸上..."

"啊呀，总是这样。"她接过纸巾，指尖微凉，轻轻擦过他的掌心，"做甜品就像打仗，我永远挂彩。"

店里陆续来了其他顾客，樊振东安静地观察着樊渡鸢工作。她记性极好，能记住每位熟客的喜好；手上动作麻利，裱花时连呼吸都放轻；遇到挑剔的客人也始终笑容明媚，眼尾会先弯成月牙，然后笑意才慢慢漾开。

柜台角落放着一本牛皮笔记本，封面写着"甜品灵感簿"。趁樊渡鸢转身时，樊振东悄悄翻看——里面满是顾客的创意建议和她五彩缤纷的回复。最新一页有人提议

热搜“芒果配辣椒”

她画了个惊叹号回复

樊渡鸢"太棒了！下周推出'热带风暴'芒果辣味冰淇淋！"

他拿起笔，犹豫片刻后写道

樊振东"想要乒乓球造型的马卡龙。——东东"

合上本子时，他发现柜台下贴着张便利贴，上面是樊渡鸢潦草的字迹

樊渡鸢"小东—男，20+，喜提拉米苏，疑似同行？"后面画了个问号。

原来她也在观察他。

离开时已近黄昏。樊振东压低帽檐推开门，身后传来樊渡鸢清亮的声音："东东小朋友，记得常来哦！"

他差点被门槛绊倒。

回到公寓，樊振东打开训练日记本，却写不下一个字。脑海中全是樊渡鸢鼻尖上的小雀斑，和她手腕转动时裱花袋划出的优美弧线。他翻开手机相册，里面全是比赛和训练照片，单调得令人窒息。

窗外，"渡鹊桥"的灯牌亮起暖黄的光。透过薄纱窗帘，他能看到樊渡鸢正在收拾店面，偶尔停下来揉揉肩膀。不知为何，这个画面让他胸口发紧。

他点开微信，给教练发了条消息

樊振东"下周休息日，我想尝试些新事物。"

教练回复得很快

教练"什么新事物？"

樊振东望向那个还留着巧克力痕迹的玻璃

樊振东“学习做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