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班名单里的光

第一章：分班名单里的光

九月的风带着夏末的余温，卷着香樟树的叶子在教学楼前打了个旋，又轻飘飘地落在林知然的分班表上。她下意识地用指尖按住那张薄薄的纸，指腹传来纸张边缘微微的粗糙感，就像她此刻的心情，既紧张又带着一丝莫名的期待。

高二教学楼比高一的要旧一些，墙面上爬满了深绿色的爬山虎，阳光穿过叶片的缝隙，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走廊里挤满了人，大家都在对着贴在墙上的分班名单指指点点，喧闹的声音像潮水一样涌来，林知然却觉得自己像被隔绝在一个透明的泡泡里，只能听见自己“咚咚”的心跳声。

她的目光在名单上快速扫过，从“A班”开始，一个个名字跳出来，又被她迅速略过。直到在“C班”的中间位置，她看到了自己的名字——“林知然”，三个字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旁边紧挨着的，是那个让她心跳加速的名字：江浩轩。

林知然的呼吸猛地顿了一下，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胸腔里炸开，带着温热的气流涌遍全身。她又确认了一遍，没错，就是江浩轩。那个在高一开学典礼上作为学生代表发言，穿着白衬衫，站在阳光下连发丝都闪着光的男生；那个在操场打篮球时，总能引来一片女生尖叫的男生；那个她偷偷关注了整整一年的男生。

原来，真的能和喜欢的人分到一个班。这个认知让她的指尖微微发颤，手里的分班表仿佛也变得滚烫起来。

“知然！你在这儿啊，我找了你半天！”一个清脆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林知然回头，看到苏瑶正挤过人群朝她走来，脸上带着兴奋的笑容，“我在B班，你呢？分到哪个班了？”

“我在C班。”林知然把分班表往身后藏了藏，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雀跃。

“C班啊，”苏瑶凑过来想看看她的分班表，“那还挺好的，我哥说C班的班主任特别温柔。对了，你看到朱叙白没？他说他肯定能跟我们分到一个班的，结果我在B班名单上没看到他。”

林知然摇摇头，目光不由自主地又投向C班的教室方向。教学楼的走廊是连通的，她站在这里，能隐约看到C班敞开的后门。教室里已经有不少人了，大家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说话，桌椅被挪动时发出“吱呀”的声响。

“那我先去教室啦，晚点再找你玩。”林知然不等苏瑶再说什么，就攥紧分班表朝C班走去。她的脚步有些快，裙摆随着动作轻轻摆动，像是一只急于飞向目的地的蝴蝶。

走进教室的那一刻，喧闹声似乎更清晰了。空气中弥漫着粉笔灰和新书的味道，阳光透过窗户斜斜地照进来，在地板上划出一道明亮的线。林知然的目光在教室里快速扫视，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

然后，她看到了他。

江浩轩坐在第三排靠窗户的位置，背对着门口。他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T恤，袖口卷到小臂，露出线条清晰的手腕。他正微微偏着头，手里转着一支黑色的水笔，目光落在窗外，不知道在看什么。阳光恰好落在他的发梢上，给那柔软的黑色镀上了一层浅浅的金边，连带着他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变得温暖而明亮。

林知然的脚步一下子停住了，像是被钉在了原地。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在发烫，心跳快得像是要撞破肋骨，“咚咚”的声音在耳朵里回荡，盖过了教室里的所有声响。她捏着分班表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纸张的边缘硌得手心微微发疼，可她却一点也不在意。

原来，他真的在C班。

这个认知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她心里漾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高一的时候，她在隔壁班，总是能透过走廊的窗户看到他。看到他和朋友勾肩搭背地去食堂，看到他抱着篮球从操场跑过，看到他在月考后站在公告栏前看排名。每一次看到他，她的心都会像被羽毛轻轻拂过，带着一丝痒痒的甜。

她曾经无数次幻想过，如果能和他分到一个班会是什么样子。是会像普通同学一样点头问好，还是能有更多的交集？现在，这个幻想突然变成了现实，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同学，你也是C班的吗？”一个女生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林知然回过神，看到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生正拿着书包看着她，“这个位置没人，你要坐吗？”

女生指了指江浩轩斜后方的位置，林知然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正好能清楚地看到江浩轩的侧脸。他的睫毛很长，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小片阴影，鼻梁的线条很清晰，嘴唇的颜色是淡淡的粉色。

“啊……好，谢谢。”林知然有些慌乱地应着，快步走过去放下书包。书包带碰到桌角，发出轻微的声响，她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偷偷抬眼看向江浩轩，生怕打扰到他。

好在他并没有回头，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转着笔看窗外。那支黑色的水笔在他修长的手指间灵活地转动，划出一道道流畅的弧线，像是在跳一支轻盈的舞。

林知然慢慢坐下，把分班表小心翼翼地夹在语文书里。她拿出崭新的笔记本，摊开在桌子上，却一个字也写不下去。目光总是不受控制地飘向斜前方，江浩轩的背影像是有某种魔力，吸引着她所有的注意力。

她看到他的肩膀微微动了一下，大概是觉得转笔有些无聊，伸手抓了抓头发。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的手背上，能看到清晰的血管，皮肤是那种少年人特有的白皙。

“林知然？”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林知然猛地转过头，看到朱叙白正站在门口，手里拿着分班表，目光在教室里扫视着。当他看到林知然时，眼睛亮了一下，快步走了过来。

朱叙白是林知然的初中同学，也是她在高中为数不多的好朋友。他性格温和，总是笑眯眯的，像个大哥哥一样照顾着林知然。高一的时候他们虽然不在一个班，但经常一起去图书馆自习。

“你也在C班啊，太好了！”朱叙白走到她的座位旁，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开心，“我刚才在门口看分班名单，看到你的名字在C班，还怕看错了呢。”

林知然点了点头，心里却不像朱叙白那么兴奋。她的目光不自觉地又飘向江浩轩，看到他似乎被这边的动静打扰到了，微微侧了侧头，不过很快又转了回去，继续看窗外。

“对了，”朱叙白像是想起了什么，压低声音说道，“我刚才在走廊里看到江浩轩也在这个班，就是那个经常打篮球的男生，你知道他吗？”

林知然的心猛地一跳，脸上有些发烫，含糊地应了一声：“嗯，知道。”

朱叙白没注意到她的异样，继续说道：“我听我们班同学说，他好像挺受欢迎的，不过……”他顿了顿，皱了皱眉，“我总觉得他对人有点敷衍，上次我看到他跟一个女生说话，脸上笑着，眼神却有点飘。”

林知然听到这话，心里莫名地有些不舒服。她觉得朱叙白是在故意说江浩轩的坏话，就像苏瑶有时候会说一些她不喜欢听的话一样。

“你看错了吧。”林知然的语气冷了下来，“他可能只是在想别的事情。”

朱叙白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她会是这个反应，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只是笑了笑：“可能吧。对了，我在隔壁班，就在走廊尽头那个B班，以后有事可以随时找我。”

林知然“嗯”了一声，没再看他。朱叙白也感觉到了她的疏离，只好转身离开了。

看着朱叙白离开的背影，林知然心里有些复杂。她知道朱叙白是为她好，可她就是不喜欢别人说江浩轩的坏话。在她心里，江浩轩是特别的，是和别人不一样的。

她再次看向江浩轩，他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阳光依旧落在他的发梢，镀着那层温暖的金边。林知然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这个陌生的C班，因为有了江浩轩的存在，似乎也变得不那么可怕了。

她拿出笔，在崭新的笔记本上轻轻写下“江浩轩”三个字。笔尖划过纸张，留下淡淡的痕迹，就像这个少年，在她心里留下的印记一样。

窗外的风又吹了进来，带着香樟树的味道，拂过林知然的脸颊，也拂过江浩轩的发梢。他转着的笔停了下来，似乎是终于看够了窗外的风景，慢慢地转了过来。

在他转过头的那一刻，林知然的心脏像是漏跳了一拍，慌忙低下头，假装在看笔记本。她能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她的身上，虽然只有短短的几秒钟，却让她的脸颊变得滚烫，连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

等她再敢抬起头的时候，江浩轩已经转了回去，重新拿起笔转了起来。仿佛刚才那短暂的对视，只是她的错觉。

林知然松了口气，却又有些小小的失落。她看着笔记本上那个“江浩轩”三个字，心里默默地想：高二这一年，应该会很有意思吧。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低下头的时候，江浩轩转着笔的手指停顿了一下，嘴角勾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眼神里却没有任何温度，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而站在教室门口的朱叙白，看着林知然那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轻轻皱起了眉，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走廊里的喧闹声渐渐平息下来，班主任拿着点名册走了进来。新学期的第一节班会开始了，林知然坐在座位上，听着班主任絮絮叨叨地讲着高二的重要性，目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斜前方那个挺拔的背影。

阳光透过窗户，在他的身上投下长长的影子，也在林知然的心里，投下了一道名为“期待”的光。只是那时的林知然还不知道，这道看似温暖的光，未来会灼伤她的整个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