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粉笔灰里的试探
班主任是个矮胖的中年男人，说话时带着轻微的鼻音，讲起高二的学业规划来絮絮叨叨，像台不知疲倦的旧风扇。林知然把下巴搁在笔记本上，笔尖在纸页边缘无意识地划着圈，目光却越过前排同学的后脑勺，落在江浩轩的背影上。
他坐得很直，白T恤的领口被阳光晒得有些透亮，能隐约看到锁骨的轮廓。不知是不是察觉到她的注视，他忽然动了动肩膀，伸手把额前的碎发捋到脑后。这个简单的动作让林知然的心跳漏了半拍，慌忙低下头去看笔记本，却发现自己刚才无意识间画了十几个歪歪扭扭的小太阳。
“……接下来我们排一下座位，按身高来。”班主任的声音把她从怔忡中拉回来，“男生先站起来，从矮到高排成一列。”
教室里顿时响起一阵桌椅摩擦的声响。林知然看着江浩轩站起身，他在男生里不算最高，但身形挺拔，站在队列中依旧显眼。他微微侧着身，和旁边一个男生说着什么，嘴角噙着淡淡的笑，阳光落在他扬起的下巴上，勾勒出清晰的线条。
轮到女生排座位时，林知然刻意往后缩了缩。她不算矮，但心里有个隐秘的念头——要是能离江浩轩近一点就好了。可惜事与愿违，重新排好的座位里，她被分到了第四排靠窗的位置，而江浩轩在斜前方的第三排，中间隔了一条过道。
不算最近，却刚好能在抬头时，透过斜斜的阳光看到他握笔的手。
第一堂数学课，老师在黑板上写满了函数公式，白色的粉笔灰簌簌往下掉。林知然听得有些走神，目光落在江浩轩的手背上。他的手指很长，骨节分明，握着一支黑色水笔，在练习册上写题时，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格外清晰。
“这道题谁来解一下？”数学老师突然敲了敲黑板。
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林知然下意识地低下头，心脏却莫名提了起来。果然，下一秒就听到老师点了名：“江浩轩。”
江浩轩站起身时带起一阵微风，林知然的鼻尖似乎闻到了淡淡的洗衣液香味。他走到讲台前，拿起粉笔在黑板上演算，动作利落干脆。阳光从他身后的窗户照进来，给他周身镶上了一层金边，连飘落的粉笔灰都像是在他周围跳舞。
“步骤很清晰，坐下吧。”老师满意地点点头。
江浩轩转身时，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教室，在经过林知然座位时，似乎停顿了半秒。林知然的心跳猛地加速，慌忙低下头假装看练习册，耳朵却红得快要滴血。直到他回到座位，她才悄悄抬起眼，正好撞见他转笔的动作——那支笔在他指尖灵活地打着转，像是在炫耀某种隐秘的默契。
午休时，苏瑶抱着饭盒来找她。C班的教室在二楼，走廊尽头有个小阳台，不少同学都聚在那里吃饭。林知然刚把饭盒打开，就看到江浩轩和几个男生拿着篮球从楼下经过，白T恤被汗水浸湿，贴在背上勾勒出少年清瘦的轮廓。
“快看，那不是江浩轩吗？”苏瑶用胳膊肘碰了碰她，“你们班的？真人比传闻中还帅啊。”
林知然的筷子顿了一下，含糊地“嗯”了一声，夹起一块青菜塞进嘴里，却没尝出任何味道。
“对了，”苏瑶压低声音，“朱叙白上午来找过你三次，说你没回他消息。”
林知然这才想起早上把手机调成了静音，打开一看，果然有三条未读消息，都是朱叙白发来的，问她要不要一起去图书馆。她刚想回复，就看到江浩轩打完球回来了，额前的碎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正仰头往嘴里灌矿泉水，喉结滚动的弧度在阳光下格外清晰。
“我晚点再回他。”林知然飞快地锁了屏，目光追着江浩轩的身影回到教室。
下午的英语课要分组做对话练习，老师让大家自由组队。林知然捏着课本，心里像揣了只兔子，既想找江浩轩，又没勇气开口。就在她犹豫的时候，一个女生已经抢先走了过去：“江浩轩，我们一组吧？”
江浩轩抬眼看了看她，嘴角弯了弯：“好啊。”
那个笑容很淡，却足以让林知然的心沉了下去。她低着头，感觉周围的喧闹声都离自己很远，直到有人轻轻敲了敲她的桌子。
“没人组队的话，我们一组？”
林知然抬头，看到是早上给她指座位的马尾辫女生，叫陈雨。她连忙点头：“好。”
两人凑在一起练习对话时，林知然的目光总是不受控制地飘向斜前方。江浩轩和那个女生聊得很投机，偶尔低头笑起来时，肩膀会轻轻晃动。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看起来温柔又遥远。
“你是不是不舒服？”陈雨忽然问她，“脸怎么这么红？”
林知然慌忙收回目光：“没、没有，可能有点热。”
放学铃响时，林知然正收拾书包，忽然看到江浩轩站起身，朝她这边走了过来。她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手指紧紧攥着书包带，连呼吸都忘了。
他却在她前排的座位停住了，对那个座位的男生说：“走了，去打球。”
原来不是来找她的。林知然心里涌起一阵失落，像被戳破的气球，慢慢瘪了下去。她背着书包走出教室，刚到走廊就看到朱叙白靠在栏杆上等她，手里拿着两罐冰可乐。
“等你好久了。”朱叙白把其中一罐递给她，“看你上午没回消息，担心你出事。”
“抱歉，手机静音了。”林知然拉开拉环，冰凉的气泡涌上来，稍微压下了心里的躁动。
两人并肩往校门口走，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朱叙白忽然开口：“你今天好像不太对劲，总在走神。”
林知然脚步一顿，含糊道：“有吗？可能是还没适应新班级。”
“是因为江浩轩吗？”朱叙白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她，“知然，我不是想干涉你，但他真的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今天中午我看到他跟好几个女生说笑，眼神都差不多，没什么温度。”
林知然的心里又泛起不舒服的感觉，像是被人戳中了隐秘的心事。她别过头：“你想多了，我跟他不熟。”
朱叙白还想说什么，却被她打断：“我先回家了，明天见。”
看着林知然快步离开的背影，朱叙白无奈地叹了口气，手里的可乐罐被捏得微微变形。
林知然走在回家的路上，书包带勒得肩膀有些疼。她拿出手机，翻到班级群的名单，手指在“江浩轩”三个字上犹豫了很久，终究还是没敢点添加好友。
路过那家熟悉的文具店时，她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买了一本新的笔记本，封面是淡蓝色的，和江浩轩今天穿的T恤颜色很像。
回家的路上，晚风卷着香樟树的叶子沙沙作响。林知然摸着书包里那本崭新的笔记本，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或许，她可以主动一点。
比如，明天借一块橡皮给他？
这个想法让她的脚步都轻快了起来，连带着晚风都变得温柔。她没看到的是，文具店对面的篮球场上，江浩轩正把球扔给队友，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她离开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像猫在打量爪下的猎物。
月光爬上教学楼的屋顶，给C班的窗户镀上了一层银辉。课桌上，那本淡蓝色的笔记本静静地躺着，等待着被写下新的心事。而属于林知然的这场青春冒险，才刚刚迈出试探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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