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橡皮擦与未说出口的话
清晨的薄雾还没散尽，林知然就攥着那块新买的樱花橡皮站在教室门口了。淡蓝色笔记本被她小心翼翼地放在书包最上层，边角都没敢折到。
教室里已经有了零星的人影，江浩轩的座位还空着。林知然松了口气，又莫名有点失落，像揣着颗跳跳糖，甜丝丝的紧张在胃里翻涌。她走到自己座位坐下，把那块橡皮摆在桌角最显眼的位置——粉白相间的樱花形状，在一堆灰扑扑的文具里格外扎眼。
“早啊。”陈雨背着书包走进来，看到那块橡皮时眼睛亮了亮，“这橡皮好可爱，在哪儿买的？”
林知然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把橡皮往里面挪了挪：“就……校门口那家文具店。”
“回头我也去买一块。”陈雨放下书包，开始整理课本，“对了，昨天英语对话练习的录音，我忘传给你了，等下发给你啊。”
“好，谢谢。”林知然点点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门口。
早读铃声快响时，江浩轩才懒洋洋地走进来。他今天换了件浅灰色连帽衫，袖子卷到手肘，露出的小臂上有颗小小的痣。大概是起得急，额前的碎发有些凌乱，却平添了几分随性的帅气。
他经过林知然座位时，带起一阵风，夹杂着薄荷味的牙膏清香。林知然的手指猛地攥紧了笔，笔尖在练习册上戳出个小黑点。她想说“你的橡皮好像没带”，或是更自然些的“要不要借你用”，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喉咙里的一阵发紧。
江浩轩径直走到自己座位坐下，从笔袋里拿出文具。林知然偷偷抬眼，看到他桌角摆着块普通的白色橡皮，边角都磨圆了。
原来他带了。那点刚冒头的勇气像被戳破的肥皂泡，倏地就消失了。林知然低下头，把樱花橡皮塞进笔袋最深处，指尖碰到塑料外壳，凉丝丝的。
第一节是语文课，老师让大家默写古诗。林知然写得格外认真，一笔一划像是在刻字，余光却总忍不住瞟向斜前方。江浩轩似乎没什么状态，笔尖在纸上悬了半天，才慢悠悠地写下几个字，写完又皱着眉划掉，纸页上顿时多了几道凌乱的墨痕。
“糟了……”他忽然低低地说了句，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林知然耳朵里。
林知然的心跳瞬间加速。她看到江浩轩翻遍了笔袋，又在书包里摸索了半天，最后懊恼地抓了抓头发——他的橡皮不见了。刚才还在桌角的那块白色橡皮，不知被碰到了哪里。
机会来了。
这个念头像烟花在脑子里炸开，林知然的手指颤抖着摸向笔袋，指尖刚碰到樱花橡皮的包装纸，又猛地顿住。要是他拒绝怎么办？会不会觉得她很刻意？
就在她犹豫不决时，江浩轩已经转过身，朝着后排的男生问：“有橡皮吗？借我用下。”
“喏。”后排男生扔过来一块黑色橡皮，在空中划出道弧线。
江浩轩伸手接住，道了声谢，转过身时，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林知然紧绷的侧脸，嘴角似乎弯了一下，又很快恢复平静。
林知然的手指慢慢蜷起来，指甲掐进掌心。原来，他根本不需要她的橡皮。她看着自己笔袋里那块崭新的樱花橡皮，忽然觉得有点可笑。
课间操时，全班同学排着队往操场走。林知然被挤在人群里，刚好在江浩轩身后半步的位置。她能看到他连帽衫帽子上的抽绳，随着脚步轻轻晃动，像只不安分的尾巴。
“喂，江浩轩！”旁边忽然窜出个高个子男生，拍了拍他的肩膀，“下午篮球赛去看吗？三班跟五班对决。”
“不去，作业没写完。”江浩轩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别装了，”男生促狭地笑，“是不是想留着时间跟隔壁班的女生聊天？我可是看到你昨天放学跟她走一块儿了。”
江浩轩没反驳，只是抬眼往操场入口瞥了一眼，目光掠过林知然时，像是带着点什么意味。林知然的脸腾地红了，慌忙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尖，水泥地的纹路都被她看出了花。
原来他会跟别的女生一起放学。这个认知让心里像被塞了团湿棉花，闷闷的。
下午的篮球赛，林知然终究还是去了。她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抱着笔记本假装看题，眼睛却不由自主地跟着球场上那个跳跃的身影转。
江浩轩穿了件红色球衣，在阳光下格外扎眼。他运球、起跳、投篮，动作行云流水，每一次进球都能引来场边女生的尖叫。林知然的心跳也跟着那些尖叫一起加速，手里的笔记本被捏出了褶皱。
中场休息时，江浩轩走到场边喝水。有女生递过去纸巾，他接过来道了谢，却没擦汗，只是捏在手里转着玩。林知然看着他被汗水打湿的发梢，忽然想起早上那阵薄荷味的风，脸颊又开始发烫。
“你果然在这儿。”朱叙白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手里拿着两瓶冰汽水，“猜你就会来。”
“我只是路过。”林知然嘴硬道，目光却没离开球场。
朱叙白把其中一瓶汽水递给她，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眉头轻轻皱起：“他打球是挺厉害，但你看那边——”他用下巴指了指场边，“至少有五个女生在等他下场。”
林知然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几个女生凑在一起，手里拿着水和纸巾，眼神紧紧黏着江浩轩。她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闷闷的不舒服。
“打球厉害的人，受欢迎很正常啊。”她别过头，拉开汽水拉环，冰凉的气泡涌上来，却压不住心里的燥热。
朱叙白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比赛结束时，夕阳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江浩轩和队友勾着肩膀往教学楼走，经过林知然身边时，他忽然停住脚步。
林知然的心跳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地攥紧了手里的汽水瓶。
“你的水。”江浩轩指了指她手里没开封的汽水，声音带着运动后的微哑，“没喝过吧？”
林知然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想要水。她慌忙把汽水递过去，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指，烫得像触电般缩了回来。
“谢了。”江浩轩接过汽水，拧开瓶盖喝了一大口，喉结滚动的弧度在夕阳下格外清晰。他没再说别的，转身跟队友走了。
林知然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手里还残留着他指尖的温度。刚才碰到的那一下，像有电流顺着血管窜遍全身，让她连呼吸都忘了。
“他就是随便找个借口要水喝。”朱叙白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带着点无奈，“那边那么多女生递水，他偏要你的，你不觉得奇怪吗？”
“有什么奇怪的，”林知然的脸颊还在发烫，“可能……他刚好看到我了吧。”
朱叙白看着她眼里闪烁的光，终究还是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有些道理，总要自己撞了南墙才会懂。
晚自习时，林知然在笔记本上写下：“他今天喝了我买的汽水。”笔尖停顿了一下，又添了句，“是冰的，橘子味。”
她抬头看向江浩轩的背影，他正低头写着什么，侧脸在台灯的光晕里显得格外柔和。也许朱叙白说得不对，也许江浩轩对她，是有那么一点点不一样的。
这个念头让她心里又甜了起来，像含了颗水果糖。她拿出那块樱花橡皮，小心翼翼地放在课本上，决定明天再试一次——哪怕只是问一句“这道题你会做吗”。
窗外的月光越来越亮，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课桌上，给那块粉白的橡皮镀上了一层银辉。林知然合上书时，看到江浩轩正转过头，目光似乎落在她的橡皮上，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
这一次，她没有低下头。
四目相对的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林知然看到他眼底映着窗外的月光，亮闪闪的，像有星星落在里面。她的心跳得飞快，却鬼使神差地，朝着他轻轻晃了晃手里的橡皮。
江浩轩的笑意更深了些，朝她微微点了点头，然后转了回去。
林知然捂住发烫的脸颊，心里的雀跃像要溢出来。她看着笔记本上那句“明天要问他题”，觉得今晚的月光，都比平时温柔了许多。
她不知道的是，江浩轩转回头后，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他看着练习册上那道简单的数学题，笔尖在“解”字后面停顿了很久，才慢悠悠地写下步骤。桌肚里，那瓶没喝完的橘子汽水被他随手塞在角落，标签都被揉皱了。
前排的女生偷偷回头看他，眼里带着羞涩的笑意，他却连余光都没给。
晚自习的铃声响起时，林知然把樱花橡皮放进笔袋最上层，这次没再藏起来。她抱着书包走出教室，看到江浩轩正站在走廊里，似乎在等谁。
他看到林知然，朝她扬了扬下巴：“一起走？”
林知然的心脏猛地一跳，点了点头，脚步都有些发飘。
两人并肩走在空旷的走廊里，只有脚步声在回荡。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偶尔会交叠在一起。
“你数学好像挺好的？”江浩轩忽然开口。
“啊……还好吧。”林知然紧张地攥紧书包带。
“那道三角函数题，”他侧过头看她，眼里带着笑意，“明天能给我讲讲吗？”
“可、可以啊。”林知然的声音都在发颤，开心得快要飞起来。
走到楼梯口时，江浩轩停下脚步：“我等下还有事，先走了。”
“好。”林知然点点头，看着他跑下楼梯的背影，心里像灌满了蜜糖。
她站在原地，摸了摸笔袋里的樱花橡皮，觉得高二这年，好像真的要变得很有意思了。
而楼梯拐角处，江浩轩靠在墙上，看着林知然雀跃的背影，拿出手机给朋友发了条消息：“搞定，明天有人给讲题了。”
屏幕亮起又暗下去，映出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玩味，像猫捉到了感兴趣的老鼠，不急着吃掉，先逗弄一会儿才有趣。
夜风穿过走廊，带着桂花的甜香。林知然蹦蹦跳跳地跑下楼梯，书包上的铃铛叮当作响，像在为这场刚刚开始的心动，奏响轻快的序曲。只是那时的她还不知道，这场看似甜蜜的互动里，藏着多少她读不懂的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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