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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海街37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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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写做时间为9月10日

第一章 旧书与海腥味

林野第一次见到望海街37号,是在2023年深秋的一个雨天。

雨丝细密如针,裹着咸湿的海风斜斜打在脸上,他撑着一把边缘脱了胶的黑伞,手里攥着张泛黄的纸条——那是过世的外婆临终前塞给他的,上面只有一行娟秀的字迹:“若寻安稳,去望海街37号,找陈阿婆。”

出租车在泥泞的路口停下,司机探出头打量他片刻,语气带着点不确定:“小伙子,望海街往里走就没水泥路了,你确定要去?那地方……好久没年轻人去了。”

林野点头,付了车费后踩着积水往里走。望海街如其名,沿着海岸线蜿蜒,路边大多是低矮的老房子,墙皮斑驳,门口挂着褪色的渔网,偶尔有几只海鸥掠过,叫声混着海浪声,倒比市区的车水马龙清净许多。

37号在街尾,是栋两层的青砖小楼,门口栽着棵老榕树,枝桠上挂着个生锈的风铃,风一吹就发出“叮铃”的轻响。门没关严,留着道缝隙,里面透出暖黄的灯光,还飘来淡淡的檀香。

林野犹豫了几秒,轻轻推开门。屋里比想象中整洁,靠墙摆着一排排书架,上面塞满了旧书,阳光(尽管此刻是雨天,可书架上的书却像是常年晒着太阳般,带着干燥的纸墨香)透过窗棂落在书脊上,映出深浅不一的光影。角落里摆着个小火炉,上面炖着什么,咕嘟咕嘟冒着热气。

“进来吧,雨这么大,别站在门口着凉。”

一个苍老却温和的声音从里屋传来,林野顺着声音走过去,看见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坐在藤椅上,手里拿着本线装书,鼻梁上架着副老花镜。她抬起头,眼神清亮,笑着指了指旁边的木凳:“你是林秀云的外孙吧?她跟我提过你。”

林野愣了愣,外婆的名字已经很久没人叫过了。他坐下,把湿透的伞靠在墙角,雨水顺着伞骨滴在青砖地上,晕开小小的水痕:“您就是陈阿婆?我外婆……她走之前,让我来找您。”

陈阿婆点点头,放下书,起身从炉上的砂锅里盛了碗汤,递到他面前:“先喝碗姜汤,暖暖身子。你外婆啊,年轻时就爱跟我抢这本书看,现在倒好,走得比我还早。”她指了指藤椅旁的书架,上面摆着本《海错图》,封皮已经磨得发亮。

林野接过汤碗,暖意顺着指尖蔓延到全身。他看着碗里飘着的姜片,忽然想起小时候外婆也总在雨天给他煮姜汤,只是那时他嫌辣,总偷偷倒掉,现在却觉得这味道格外亲切。

“你外婆说,你在城里待得不开心?”陈阿婆重新坐下,慢悠悠地翻着书,“她去年来的时候还念叨,说你总加班,饭也不好好吃,让我要是见到你,多管管你。”

林野捏着碗沿,喉结动了动。他在城里做设计,每天被甲方的修改意见逼到凌晨,上个月因为连续加班晕倒在办公室,醒来后看着医院惨白的天花板,忽然就不想再待下去了。外婆走后,他收拾遗物时发现了这张纸条,没多想就辞了工作,带着简单的行李来了这里。

“城里的日子,太挤了。”他轻声说,“每天早上挤地铁,晚上对着电脑,有时候看着窗外的高楼,觉得自己像个没根的人。”

陈阿婆笑了笑,指了指窗外:“你看这望海街,住的都是老住户,每天早上听着海浪声起床,晚上坐在门口看星星,日子慢是慢了点,可心里踏实。你要是不嫌弃,就住楼上的房间,平时帮我看看店,也不用你做什么。”

林野抬头,看见楼上的窗户敞开着,挂着白色的窗帘,被风吹得轻轻晃动。他忽然觉得,这一路的疲惫,好像都被这碗姜汤和陈阿婆的话化解了。

那天晚上,林野住在了37号。房间不大,却收拾得干净,窗外就是大海,躺在床上能听见海浪拍岸的声音。他翻出手机,给城里的朋友发了条消息:“我找到一个能看见海的地方,很安静。”

朋友很快回复:“你真辞职了?不后悔吗?”

林野看着窗外的月光,打字回复:“不后悔。”

他放下手机,闭上眼睛,第一次觉得,原来“安稳”这两个字,能让人睡得这么踏实。

第二章 早市与修表匠

林野在37号的生活,是从每天早上的早市开始的。

陈阿婆说,望海街的早市最有烟火气,去晚了就买不到新鲜的海鱼了。于是每天早上六点,林野就会跟着陈阿婆去早市,手里拎着个竹篮,听陈阿婆跟摊主们打招呼。

早市就在海边的空地上,沿着海岸线摆着一排排摊位,摊主大多是附近的渔民,穿着防水裤,手里拿着刚从海里捞上来的鱼,大声吆喝着。空气里混着海腥味和早点的香气,有人在买油条,有人在讨价还价,还有小孩拿着棉花糖在人群里跑,笑声清脆。

“王师傅,今天的带鱼新鲜不?”陈阿婆走到一个摊位前,拿起一条带鱼翻看。摊主是个中年男人,黝黑的脸上带着笑:“陈阿婆,这可是今早刚捞的,你要我给你便宜点。”

林野站在旁边,看着陈阿婆熟练地挑鱼、讲价,忽然觉得这样的日子很可爱。他以前在城里,早餐要么是便利店的饭团,要么是外卖的粥,从来没见过这样热闹的早市,也没尝过刚捞上来的海鱼是什么味道。

买完鱼,陈阿婆会拉着林野去街角的早点铺,要两碗海鲜粥,一碟小菜。粥里有虾仁、蛤蜊,熬得浓稠,喝一口满嘴都是鲜味儿。林野以前不爱吃海鲜,可在这里,却觉得这碗粥格外香。

“对了,你去帮我把这块表修修。”某天早市,陈阿婆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旧手表,递给林野,“老周在巷口修表,他修这个最拿手。”

林野接过手表,表盘是黑色的,表带已经磨得发亮,上面刻着个小小的“云”字——他认得,那是外婆的名字。“这是我外婆的表?”

“嗯,你外婆年轻时跟我一起去镇上买的,后来表停了,她一直没舍得扔。”陈阿婆点点头,“你去看看,能不能修好。”

林野拿着手表,沿着早市的巷子往里走。巷口的修表摊不大,一个木制的小柜子,上面摆着各种工具,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坐在小马扎上,正低头修着一块手表。

“周师傅,您能帮我修块表吗?”林野走过去,把手表递给他。

老周抬起头,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接过手表仔细看了看:“这表有些年头了,是上海牌的吧?以前很流行的。”他拿出放大镜,对着表盘看了一会儿,“问题不大,就是机芯有点锈了,我帮你清清,再换个电池就行。”

林野在旁边的小马扎上坐下,看着老周熟练地拆开手表,动作轻柔得像在呵护什么宝贝。老周一边修表,一边跟他聊天:“你是陈阿婆店里新来的小伙子吧?我前几天听她说,来了个城里的年轻人。”

“嗯,我叫林野,是陈阿婆朋友的外孙。”林野点点头。

“望海街好久没来年轻人了,”老周笑了笑,手里的工具不停,“以前啊,这条街热闹得很,有上学的小孩,有上班的年轻人,后来大家都去城里了,就剩下我们这些老头老太太了。”他指了指巷子里的房子,“你看那家杂货店,以前是个书店,我还在那儿买过书呢,现在都改成卖酱油醋了。”

林野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杂货店的招牌已经褪色,门口摆着几桶油,确实看不出以前是书店的样子。他忽然想起自己住的37号,里面也有很多旧书,陈阿婆说,那些书都是以前住在这里的人留下的,有的是学生,有的是老师,走的时候没带走,就放在了这里。

“表修好了。”老周把手表递给林野,表盘上的指针又开始转动,发出轻微的“滴答”声。“你试试,走得准不准。”

林野接过手表,戴在手腕上,冰凉的金属贴在皮肤上,忽然觉得像是握住了外婆的温度。他看着表盘上的“云”字,眼眶有点发热:“谢谢您,周师傅。多少钱?”

“不用钱,”老周摆摆手,“陈阿婆跟我是老熟人了,这点小事不算什么。以后要是有什么需要修的,尽管来找我。”

林野道谢后,拿着手表往回走。路过早点铺时,他买了两个肉包,想着带回去给陈阿婆当早餐。巷子里的阳光正好,照在墙上的爬山虎上,绿油油的,偶尔有风吹过,带着海腥味的风里,好像也多了点烟火气。

回到37号时,陈阿婆正在整理书架。林野把手表递给他,她接过手表,戴在手腕上,笑了笑:“还是老周手艺好,这表又能走了。”她抬头看着林野,“你今天去早市,有没有看见巷口的花店?老板娘是个小姑娘,叫晓棠,人很热情,你要是有空,可以去跟她聊聊。”

林野点点头,看着陈阿婆手腕上的手表,忽然觉得,望海街的日子,好像正在慢慢变得不一样。他不再是那个在城里漂泊的“没根的人”,而是开始有了牵挂,有了想要去了解的人和事。

那天下午,林野帮陈阿婆整理书架时,发现了一本夹着书签的笔记本。笔记本的封面是蓝色的,上面画着一艘小船,翻开里面,是外婆的字迹,记录着她年轻时在望海街的日子——和陈阿婆一起去赶海,在老周的修表摊前等表,在巷口的书店里看书……

林野一页页地翻着,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正在沿着外婆的脚印,重新认识这个地方。而望海街37号,也不再只是一个临时的落脚点,而是慢慢变成了他心里的“家”。

第三章 花店与画架

林野第一次去晓棠的花店,是在一个周末的下午。

那天陈阿婆要去镇上走亲戚,让林野帮忙看店。临近傍晚时,他想起陈阿婆说的花店,便锁了37号的门,沿着望海街往巷口走。

花店就在老周修表摊的旁边,店面不大,门口摆着两排花盆,里面种着各种颜色的小雏菊,还有几盆多肉植物,窗台上挂着串小风铃,风一吹就发出“叮铃”的响声,跟37号门口的风铃很像。

林野推开门,店里弥漫着淡淡的花香,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正蹲在地上整理花束,头发扎成马尾,垂在背后。听见开门声,她抬起头,脸上带着笑:“欢迎光临!你是……陈阿婆店里的林野吧?陈阿婆跟我提起过你。”

林野愣了愣,没想到她竟然认识自己:“你好,我是林野。你就是晓棠?”

“对呀,我叫苏晓棠。”晓棠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指了指旁边的花束,“你是来买花的吗?今天刚到的小雏菊,很新鲜,或者你喜欢玫瑰?我这里也有。”

林野摇摇头,目光落在角落里的画架上——画架上放着一张未完成的画,画的是望海街的早市,热闹的摊位,笑着的摊主,还有拎着竹篮的老人,笔触温暖,色彩明亮。

“你喜欢画画?”林野指着画架,语气里带着点惊讶。他以前在城里做设计,对画画也有些兴趣,只是后来工作忙,就很少动笔了。

晓棠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笑了笑:“算是吧,平时没事就画几笔,望海街的风景这么好,不画下来可惜了。”她走到画架旁,拿起画笔,轻轻描了几笔,“你看,早市的王师傅,他笑的时候眼睛会眯起来,我总觉得没画好。”

林野凑过去看,画里的王师傅确实带着笑,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跟他平时见到的样子一模一样。“画得很好啊,很生动。”他由衷地说。

“真的吗?”晓棠眼睛亮了亮,“我还担心画得太丑呢。以前在城里学画画,老师总说我画的东西太‘软’,没有冲击力,后来我觉得没意思,就回来看店了。”她拿起一朵小雏菊,放在鼻尖闻了闻,“不过在这里画画,我觉得很开心,不用想那么多,就画自己喜欢的东西。”

林野看着她手里的小雏菊,忽然想起自己以前做设计时的样子——为了满足甲方的要求,改了一版又一版,最后连自己都不知道想要什么。而晓棠,却能在这里安安静静地画自己喜欢的画,守着一家小小的花店,这样的日子,好像比城里的光鲜亮丽更让人羡慕。

“对了,你会画画吗?”晓棠忽然问,手里的画笔还停在画纸上。

林野愣了愣,摇摇头:“以前学过一点设计,画画不太会。”

“设计也很厉害啊!”晓棠笑着说,“我以前有个朋友也是做设计的,她说设计是把想法变成现实,很有成就感。你怎么会来望海街呢?这里可比城里冷清多了。”

林野坐在旁边的小凳子上,看着窗外的夕阳,慢慢跟她说起自己在城里的日子——加班到凌晨的疲惫,晕倒在办公室的无助,还有外婆留下的纸条。“我就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歇一歇。”

晓棠听完,点点头:“我懂你的感觉。以前在城里,每天都觉得很焦虑,总怕自己跟不上别人的脚步,后来我妈妈生病了,我回来照顾她,才发现原来慢下来的日子这么好。”她指了指窗外的大海,“你看,每天的海浪都是一样的,可每天的夕阳都不一样,这样多好。”

那天下午,林野在花店里待了很久,听晓棠讲望海街的故事,看她画画,偶尔帮她整理花束。夕阳西下时,晓棠从花店里摘了一朵小雏菊,递给林野:“这个送给你,放在房间里,能香好几天。”

林野接过雏菊,花瓣是淡黄色的,带着淡淡的香气。他道谢后,拿着雏菊往37号走,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手里的雏菊在风里轻轻晃动,好像也带着笑意。

回到37号时,陈阿婆已经回来了,正在厨房里做饭。林野把雏菊插进一个玻璃瓶里,放在客厅的桌子上,客厅里顿时多了点生气。

“去见晓棠了?”陈阿婆从厨房里探出头,笑着问。

林野点点头,走到厨房门口,看着陈阿婆在炒鱼,锅里的鱼发出滋滋的响声,香气扑鼻。“晓棠很可爱,画画也很好。”

“那姑娘是个好孩子,”陈阿婆盛了碗鱼,放在桌子上,“她妈妈走了以后,就一个人守着花店,平时也没什么朋友,你要是有空,多去跟她聊聊。”

林野坐下,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鱼,鲜美的味道在嘴里散开。他看着桌子上的小雏菊,忽然觉得,望海街的日子,好像越来越有意思了。他不再只是一个过客,而是开始融入这里的生活,认识这里的人,感受这里的烟火气。

那天晚上,林野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月亮,手里握着晓棠送的小雏菊。他想起晓棠画的早市,想起老周修表时的样子,想起陈阿婆煮的姜汤,忽然觉得,自己好像终于找到了“根”。而这个“根”,不是在城里的高楼大厦里,而是在这望海街的烟火气里,在这些温暖的人和事里。

第四章 赶海与星光

林野第一次跟着陈阿婆赶海,是在一个大潮的日子。

陈阿婆说,大潮的时候,海边会留下很多贝壳和小螃蟹,运气好的话,还能捡到海螺。于是那天早上四点,林野就被陈阿婆叫醒,穿上防水裤,拿着小桶和铲子,跟着她往海边走。

凌晨的望海街很安静,只有海浪拍岸的声音,天上的星星还没完全散去,亮晶晶的,像撒在黑布上的碎钻。林野跟在陈阿婆身后,踩着软软的沙滩,听着海浪声,忽然觉得心里很平静。

“赶海要趁退潮的时候,”陈阿婆停下脚步,指了指远处的海岸线,“你看,那边的沙滩露出来了,我们去那边看看。”

林野点点头,跟着陈阿婆走过去。沙滩上果然有很多贝壳,还有一些小螃蟹在沙滩上爬来爬去,看见人就往沙子里钻。陈阿婆熟练

地弯下腰,手指在沙里轻轻一扣,就捏起一只半指大的小螃蟹,放进桶里:“你轻点走,螃蟹的洞都在沙面下浅浅一层,踩重了就惊着它们了。”

林野学着陈阿婆的样子,放慢脚步,眼睛盯着沙滩上细小的孔洞。忽然看见一处沙粒在轻轻动,他屏住呼吸,慢慢蹲下身,手指顺着孔洞边缘探进去,指尖触到冰凉的硬壳,一捏,果然抓出一只小螃蟹——小家伙挥舞着钳子,却没什么力气,在他掌心挠得痒痒的。

“不错嘛,第一次就抓着了。”陈阿婆走过来,看着他桶里的螃蟹,笑着点头,“再往那边走,有礁石的地方能捡海螺,煮汤最鲜。”

两人走到礁石区时,天已经蒙蒙亮了。礁石上附着着青苔,踩上去滑溜溜的,陈阿婆特意牵住林野的手腕:“小心点,别摔了,这礁石缝里藏着不少好东西。”

林野跟着陈阿婆在礁石间穿梭,果然在缝隙里发现了不少海螺,还有几只扇贝。他捡得认真,手指被礁石边缘划了道小口子也没在意,直到陈阿婆递来一张创可贴,才发现指尖渗了点血。

“你这孩子,做事太急。”陈阿婆帮他贴上创可贴,语气里带着点嗔怪,却还是把自己捡的海螺分了一半到他桶里,“回去给你煮海螺汤,补补。”

天完全亮的时候,两人的小桶都满了。林野提着桶往回走,沙滩上留下两串脚印,被海浪轻轻漫过,又慢慢抚平。他看着桶里的贝壳和海螺,忽然想起小时候外婆带他去公园捞小鱼的日子,那时也是这样,手里攥着小网,心里满是欢喜。

回到37号,陈阿婆把海螺倒进盆里,用清水泡着,又挑了几个好看的贝壳,放在窗台上晒:“这些贝壳晒干了,能串成风铃,晓棠肯定喜欢。”

林野坐在旁边帮忙,把小螃蟹倒进另一个盆里,看着它们在水里划动。陈阿婆忽然开口:“你外婆以前最爱赶海,每次都要跟我比谁捡的海螺多,输了就请我喝海带汤。”她拿起一个海螺,擦了擦上面的沙,“那时候她总说,望海街的海是活的,能养活人,也能让人安心。”

林野看着陈阿婆的侧脸,晨光落在她花白的头发上,柔和得像幅画。他忽然明白,外婆为什么要让他来这里——不是因为这里有多好,而是因为这里藏着最朴素的生活,藏着能让人慢下来的底气。

下午的时候,林野想起窗台上的贝壳,便找了根绳子,试着串风铃。他笨手笨脚的,绳子总打结,还不小心把贝壳摔碎了一个。正懊恼时,门口传来敲门声,打开门,是晓棠抱着一个画夹站在门口。

“我路过,听见里面有动静,就过来看看。”晓棠探头往里看,看见窗台上的贝壳,眼睛亮了,“你在串风铃吗?我会!我以前跟我妈妈学过。”

晓棠走进来,拿起绳子和贝壳,手指灵活地打结,把贝壳一个个串起来,还在中间加了个小铜铃。“这样风吹的时候,铜铃和贝壳会一起响,更好听。”她一边串,一边跟林野聊天,“你早上去赶海了?我听老周说,看见你跟陈阿婆提着桶往海边走。”

“嗯,捡了很多海螺,陈阿婆说晚上煮海螺汤。”林野看着她手里的风铃,忽然觉得比自己串的好看多了,“你要不要留下来一起吃?”

晓棠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好啊!我刚好买了块蛋糕,晚上可以当甜点。”

那天晚上,37号的客厅里很热闹。陈阿婆煮的海螺汤鲜得让人舔碗,晓棠带来的蛋糕是草莓味的,甜而不腻。吃完饭,三人坐在门口的石阶上,晓棠串的风铃挂在廊下,风一吹,发出清脆的响声。

天上的星星很亮,比城里的亮多了,能清楚地看见银河的轮廓。晓棠指着天上的星星,跟林野说哪个是北斗星,哪个是织女星;陈阿婆则坐在旁边,摇着蒲扇,偶尔插句话,说以前望海街的孩子,夏天总在门口看星星,比谁认的星座多。

林野看着身边的两人,听着风铃的响声和海浪声,忽然觉得心里满满的。他掏出手机,想拍张照片,却又放下了——有些画面,记在心里比存在手机里更珍贵。

晓棠走的时候,林野把串好的风铃送给了她:“谢谢你帮我串,也谢谢你的蛋糕。”

晓棠接过风铃,笑了笑:“明天我把它挂在花店门口,这样你路过的时候,就能听见响声了。”她挥挥手,转身走进夜色里,白色的裙子在月光下轻轻晃动。

林野站在门口,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巷口,才转身回去。陈阿婆坐在藤椅上,看着他笑:“这姑娘挺好的,跟你外婆年轻时一样,心里亮堂。”

林野没说话,只是坐在陈阿婆旁边,看着廊下的灯光,听着远处的海浪声。他忽然觉得,望海街的日子,就像这海螺汤一样,初尝时觉得平淡,细品才知道,里面藏着最鲜美的滋味。而那些曾经在城里丢失的东西——安稳、欢喜、牵挂,正在这里,一点点找回来。

第五章 旧书与秘密

林野在37号整理旧书的时间越来越多了。

陈阿婆说,那些旧书大多是以前住在这里的人留下的,有的是学生离开时没带走的课本,有的是老人过世后留下的散文集,还有些是不知名的人夹在书架里的笔记本。林野一开始只是帮忙把书按类别摆放,后来却慢慢喜欢上了翻这些旧书——每本书里都藏着故事,有的夹着干枯的花瓣,有的写着密密麻麻的批注,还有的贴着泛黄的照片。

这天下午,外面下着小雨,林野在整理最顶层的书架时,发现了一本被压在角落的蓝色封皮笔记本。笔记本的封面上没有名字,只有一个小小的船锚图案,翻开第一页,是娟秀的字迹,写着“1998年6月,望海街的雨”。

他坐在地板上,慢慢翻看。笔记本的主人是个叫“阿月”的女孩,记录着她在望海街的生活:春天和朋友去海边放风筝,夏天在老榕树下听老人讲故事,秋天帮妈妈晒海带,冬天围着小火炉看书。字里行间满是欢喜,偶尔也有小小的烦恼——比如考试没考好,比如跟朋友吵架了。

看到中间的时候,林野发现了一张夹在里面的照片。照片上是两个女孩,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扎着马尾,另一个穿着蓝色衬衫,短发齐耳,两人站在海边的礁石上,笑得灿烂。照片的背面写着“阿月和秀云,1999年夏”。

林野的心猛地一跳——“秀云”,是外婆的名字。

他继续往下翻,后面的内容开始提到“秀云要走了”。阿月写:“秀云说,她要去城里读书,以后要做设计师,设计很多好看的房子。我舍不得她走,可我也想让她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我们约定,等她回来,要一起在望海街开一家书店,就开在37号。”

再往后,字迹开始变得潦草,还有几页带着泪痕:“秀云走了,我去送她,她给我留了一块手表,说等她回来就用第一个月的工资请我吃海鲜粥。可是她走了以后,就很少写信了,我每天都去海边等,希望能看见她回来的身影。”

最后一页的日期是2002年3月,只有一句话:“秀云的信里说,她在城里很好,有了新的朋友,以后可能不回来了。望海街的海还是一样的,可我再也没跟人一起放过风筝了。”

林野合上笔记本,心里酸酸的。他想起外婆的遗物里,有一块跟陈阿婆那块很像的上海牌手表,只是表盘上刻的是“月”字,当时他还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现在终于明白了——那是外婆送给阿月的手表,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又回到了外婆手里。

“在看什么呢?”陈阿婆端着一杯热茶走过来,看见林野手里的笔记本,愣了一下,“这是阿月的笔记本,没想到还在。”

“阿月是谁?”林野抬头,声音有点沙哑,“她是外婆的朋友吗?”

陈阿婆坐在他旁边,接过笔记本,轻轻摩挲着封皮:“是啊,她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比亲姐妹还亲。阿月以前就住在37号,后来秀云去了城里,阿月就一直守着这里,直到五年前,她走了。”

“走了?”林野愣了,“去哪里了?”

“去跟秀云汇合了。”陈阿婆的声音很轻,“阿月后来得了重病,走之前跟我说,她这辈子最遗憾的,就是没等到秀云回来,没跟她一起开成书店。她还说,要是以后秀云的孩子来了这里,一定要把这个笔记本给他看,让他知道,望海街有个人,一直等着她。”

林野看着陈阿婆,忽然明白为什么外婆会让他来望海街——不是因为这里能让他安稳,而是因为外婆也在等,等一个机会,跟阿月说一句“对不起”,说一句“我回来了”。只是外婆没等到,就把这个心愿,交给了他。

“外婆为什么不回来?”林野问,他想起笔记本里阿月的期待,心里很难受。

“秀云在城里结婚生子,日子过得不算容易,她怕回来让阿月失望,也怕自己舍不得再走。”陈阿婆叹了口气,“她每次跟我打电话,都问阿月的情况,问望海街的海有没有变。去年她来的时候,身体已经不好了,却还是在37号的门口坐了很久,说想阿月了。”

林野拿起笔记本,翻到最后一页,手指轻轻拂过那些带着泪痕的字迹。他忽然想起外婆临终前的样子,她紧紧攥着他的手,嘴里念叨着“望海街”“阿月”,当时他不明白,现在终于懂了——那是外婆在跟自己的青春告别,在跟最好的朋友告别。

“我想把这个笔记本好好收起来,”林野说,“以后我就在37号开书店,完成她们的心愿。”

陈阿婆看着他,笑了,眼里却有泪光:“好啊,阿月和秀云要是知道了,肯定会很开心。”

那天晚上,林野把外婆的手表找出来,跟阿月的笔记本放在一起,锁在书桌的抽屉里。他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雨,听着海浪声,忽然觉得外婆和阿月就在身边,在看着他,在等着他把37号变成她们梦想中的书店。

第二天早上,林野跟陈阿婆说了开书店的想法,陈阿婆很支持,还说要把客厅的一半腾出来,放书架和桌椅。晓棠知道后,也很开心,说要帮他画书店的招牌,还说要把花店里的小雏菊摆到书店里,让书店里有花香。

老周听说后,特意送来了一个旧台灯,说以前阿月就用这个台灯看书,现在送给书店,刚好合适。望海街的其他住户也都很支持,有的送来旧书,有的说要帮忙刷墙,有的说以后会常来看书。

林野看着大家忙碌的身影,心里暖暖的。他知道,他不是在完成外婆和阿月的心愿,也是在完成自己的心愿——在这个有海、有烟火气、有温暖的地方,拥有一家属于自己的书店,拥有一个真正的家。

第六章 书店与重逢

三个月后,望海街37号的书店,终于开起来了。

书店的招牌是晓棠画的,蓝色的背景,上面画着一艘小船,船帆上写着“望海书店”四个字,旁边还画着几朵小雏菊,跟晓棠花店里的一样。客厅的一半摆着书架,上面摆满了旧书和新添的书,靠窗的位置放着两张藤椅和一张小桌子,桌子上摆着晓棠送来的小雏菊,旁边是老周送的旧台灯。

开业那天,望海街的人都来了。王师傅送来了新鲜的海鱼,说要给大家做海鲜粥;老周带来了自己修表的工具,说以后可以在书店门口摆个小摊子,方便大家;晓棠则把花店里最好看的花束,放在了书店的门口,还帮林野招呼客人。

陈阿婆坐在藤椅上,看着热闹的书店,笑得合不拢嘴。林野忙前忙后,却一点也不觉得累,他看着大家在书店里看书、聊天,看着晓棠在书架旁跟小朋友讲绘本,忽然觉得,这就是外婆和阿月想要的书店——不是什么气派的大书店,而是一个能让大家聚在一起,能让人觉得温暖的地方。

“林野,有人找你。”晓棠走过来,拉了拉他的袖子,指着门口。

林野抬头,看见一个穿着黑色外套的中年女人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旧手提包,眼神里带着点犹豫。他愣了一下,觉得有点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你是林秀云的孙子吧?”女人走过来,声音有点沙哑,“我是阿月的妹妹,叫林月。”

林野愣了,他没想到会见到阿月的妹妹。“您……您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陈阿婆给我打电话了,说你开了书店,完成了姐姐和秀云的心愿。”林月看着书店里的书架,眼睛有点红,“我姐姐走之前,总跟我说,她这辈子最遗憾的就是没等到秀云回来,没跟她一起开成书店。现在好了,你们把书店开起来了,她也能安心了。”

林月从手提包里拿出一个盒子,递给林野:“这是姐姐留给秀云的东西,她走之前让我保管,说要是有一天秀云的孩子来了望海街,就把这个给他。”

林野接过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块上海牌手表,表盘上刻着“云”字——跟陈阿婆那块一模一样,还有一张照片,是外婆和阿月年轻时的合影,背面写着“永远的朋友”。

“姐姐说,这是秀云送给她的手表,她戴了一辈子,后来秀云走了,她就把手表收起来了,说等秀云回来,再还给她。”林月的声音有点哽咽,“她还说,秀云不是不想回来,是怕自己没脸见她。其实姐姐从来没怪过她,她知道秀云在城里不容易。”

林野看着手表和照片,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他想起外婆临终前的念叨,想起阿月笔记本里的期待,忽然觉得,外婆和阿月从来没有分开过,她们的友谊,就像望海街的海一样,永远都在。

“谢谢您,”林野擦干眼泪,看着林月,“我会把这个盒子好好收起来,放在书店里,让大家都知道,这里有两个最好的朋友,有一个关于书店的梦想。”

林月点点头,笑着说:“好,我相信姐姐和秀云会很开心的。以后我会常来,帮你看看书店,也看看姐姐和秀云的梦想。”

那天下午,林月在书店里待了很久,跟陈阿婆聊起外婆和阿月年轻时的事,跟晓棠聊起望海街的变化,跟王师傅聊起早市的海鲜。林野坐在旁边,听着他们的聊天,看着书架上的旧书,忽然觉得,望海书店不只是一家书店,更是一个装满回忆和温暖的地方。

傍晚的时候,晓棠帮林野关上书店的门,两人并肩往海边走。夕阳把海面染成了金色,海浪拍打着沙滩,发出温柔的响声。

“你看,”晓棠指着远处的海平线,“今天的夕阳真好看,像不像你外婆和阿月年轻时看到的夕阳?”

林野点点头,心里很平静。他想起刚来望海街的时候,心里满是迷茫和不安,而现在,他有了书店,有了陈阿婆,有了晓棠,有了望海街的所有人,心里装满了温暖和欢喜。

“以后,我们一起把书店经营好,好不好?”林野看着晓棠,眼神很认真。

晓棠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眼睛像夕阳下的海面一样亮:“好啊!我们还要一起赶海,一起看星星,一起在书店里看很多很多的书。”

林野看着晓棠的笑,忽然觉得,外婆和阿月的梦想实现了,他的梦想也实现了——在这个有海、有烟火气、有温暖的地方,拥有一个真正的家,拥有一份简单而美好的幸福。

海浪轻轻拍打着沙滩,夕阳慢慢落下,望海街的灯光一盏盏亮起来,照亮了37号的书店,也照亮了林野和晓棠的身影。而那些藏在旧书里的故事,藏在海浪里的牵挂,藏在星光里的期待,都在这个小小的望海街,慢慢延续着,温暖着每一个来到这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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