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天色灰蒙蒙的，像是燃尽的炉灰。
林凡按照约定时间，抵达了城西三号门。这里是低级猎魔者和佣兵的临时集散地，空气中混杂着劣质烟草、汗水和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一辆半旧不新的改装皮卡停在路边，车身上满是刮痕和干涸的暗色污渍，如同一个身经百战却伤痕累累的老兵。车斗里，几个男人叼着烟，眼神不善地打量着每一个靠近的人。
这就是“利刃猎魔团”的座驾。
林凡刚走近，一个身材粗壮如铁塔的男人就从车上跳了下来，他嘴里叼着半截烟，上下扫了林凡一眼，嘴角咧开一个不含任何善意的弧度。
“哟，这不是我们的大胃王，林凡嘛。”他吐出一口浓烟，烟雾喷了林凡一脸，“F级天赋【吃饭】，怎么，昨天的泡面没吃饱，今天想来洞里啃两块石头换换口味？”
周围的队员发出一阵哄笑。
这人就是队长，王猛。一个E级巅峰的力量系觉醒者，在这片区域算是一号人物。
林凡低着头，攥紧了衣角，没吭声。他早已习惯了这种嘲讽，反驳只会招来更尖刻的羞辱。他来这里，不是为了尊严，是为了那三百块钱。
“行了，王队，别欺负老实人。”一个爽朗的声音传来。
林凡猛地抬头，看见一对年轻男女正朝这边走来。男的身材挺拔，面容俊朗，正是他的发小，张伟。他身边的女孩，留着一头清爽的马尾，五官精致，皮肤白皙，正是林凡的青梅竹马，苏雅。
两人站在一起，像是一道光，照进了这片灰暗的角落，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
“阿凡！”苏雅快步跑到林凡面前，秀气的眉毛紧紧蹙起，眼神里满是心疼和责备，“你怎么这么傻，这种地方是你能来的吗？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她一边说，一边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了一瓶水和一袋面包，塞进林凡怀里。“快，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温热的面包和苏雅指尖的温度，让林凡冰冷的手掌感受到了一丝暖意。他看着女孩担忧的脸庞，心中的壁垒瞬间融化了一角，有些狼狈地低下头，“我……我没事。”
“怎么会没事！”苏雅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异的急切，“你知不知道我们多担心你！”
“行了，小雅，别说他了。”张伟走过来，熟稔地搂住林凡的肩膀，用力拍了拍，对着王猛笑道：“王队，给我个面子。我这兄弟虽然天赋拉胯了点，但人老实，就是出来体验生活，混口饭吃。放心，有哥罩着他，出不了事。”
他的天赋是D级的【利爪】，在E级猎魔团里也算是核心战力，王猛自然要给他几分薄面。
“哼，既然你张伟开口了，那就算了。”王猛掐灭烟头，不耐烦地挥挥手，“上车！别耽误时间！”
林凡被张伟半推半就地塞进了皮卡的后车斗。苏雅也跟着坐了上来，紧挨着他。
“阿凡，待会儿跟紧我，千万别乱跑。”苏雅压低声音，语气温柔。
“放心吧凡子，这趟任务就是给咱们送钱的。”张伟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腐臭洞穴而已，里面的小怪，哥我一个能打十个！这波稳了，回去哥带你吃香的喝辣的！”
汽车发动，颠簸着驶向城外。林凡坐在冰冷的车斗里，怀里抱着面包，感受着身边苏雅的体温和张伟的“兄弟情谊”，心中那点因嘲讽而起的阴霾，似乎被冲淡了不少。
或许，生活也没那么糟糕。
皮卡在荒野中颠簸了近一个小时，最终停在了一处不起眼的小山丘下。一个黑漆漆的洞口出现在众人面前，像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兽之口。
还没靠近，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就扑面而来。那味道像是腐烂了半个月的垃圾堆，又混合着牲畜内脏的腥膻，熏得人头晕脑胀。
“妈的，还是这么上头。”一个老队员骂骂咧咧地戴上了防毒面罩。
林凡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把早上吃的面包吐出来。苏雅递给他一个面罩，自己也戴上了，但那双好看的眼睛里还是藏不住嫌恶。
王猛一马当先，根本不在乎这点臭味，提着一把开山刀就走了进去。“都跟紧了，速战速决！”
洞穴内潮湿而阴暗，脚下是黏腻的泥土和不知名生物的排泄物，踩上去发出“噗叽噗叽”的声响。墙壁上挂着滑溜溜的苔藓，还在不断向下滴着浑浊的液体。
“嘶嘶——”
黑暗中，几道黑影猛地窜出。那是几只体型像土狗，浑身流淌着脓液，长着昆虫般口器的魔物——腐噬者。
“找死！”
张伟冷喝一声，身形一动，双手瞬间覆盖上一层角质，五指弹出锋利的尖爪，如同猛虎下山，只几个呼吸间，就将那几只腐噬者撕成了碎片。
墨绿色的汁液和碎肉溅得到处都是，恶臭味更浓了。
王猛看都没看一眼，只是用刀尖挑开一具腐噬者的尸体，从里面勾出一枚米粒大小的灰色晶石，嫌弃地扔进一个专用的收集袋里。
“F级的魔物，连魔晶都这么寒碜。”
林凡跟在队伍最后面，手里提着那个收集袋，像个随队的小厮。他看着张伟和王猛砍瓜切菜般地解决战斗，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不，应该说，连出手的资格都没有。
他的作用，就是等他们杀完后，上前把袋子递过去，装好那些不值钱的战利品。
一路深入，他们又遭遇了好几波腐噬者，但都在王猛和张伟的联手下被轻松解决。林凡的存在感越来越低，低到几乎被所有人遗忘。
他默默地跟在后面，闻着空气中浓得化不开的臭气，听着队友们轻松的谈笑和魔物临死前的嘶鸣，感觉自己像个局外人。
就在这时，走在最前面的王猛突然停下了脚步，抬手示意众人安静。
“有情况。”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警惕地看向前方。
穿过一个狭窄的通道，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这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溶洞，但诡异的是，这里的空气非但不臭，反而带着一股奇异的清香。
溶洞中央，一株奇异的植物正静静地生长着。它通体晶莹，仿佛由冰晶雕琢而成，花瓣层层叠叠，中心的花蕊处，正有一点幽蓝色的光芒在明灭不定，仿佛在呼吸。
“这是……噬能花！”一个老队员失声叫道，声音里是无法抑制的激动。
所有人的呼吸都急促起来。噬能花，一种罕见的能量植物，成熟后会凝结出一枚E级的魔晶，价值至少在二十万以上！这远远超出了他们这次任务的酬劳。
然而，这泼天的富贵旁，必然有恶兽守护。
在噬能花下方的阴影里，一头体型比普通腐噬者大了三圈的怪物正匍匐着。它身上的脓液几乎凝固成了角质般的硬壳，口器更加粗大狰狞，一双复眼散发着猩红的光，死死地盯着闯入者。
变异的E级精英腐噬者！
一股凶悍暴戾的气息扑面而来，让所有人都感到了一丝压力。
王猛的眼中，贪婪的光芒一闪而过，几乎要溢出来。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这株噬能花，他要定了。
一个E级精英怪，虽然棘手，但他们整个团队合力，付出点代价还是能拿下的。只是……代价能小一点，自然是最好的。
他决定猎杀这头精英怪，夺取魔晶。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最后，定格在队伍末尾那个不起眼的、几乎没什么存在感的身影上。
王猛的眼神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他对张伟和苏雅不动声色地使了个眼色，两人都心领神会地微微点头。
然后，王猛脸上堆起一个和善得有些虚假的笑容，看向林凡。
“林凡啊，干完这一票，回去给你多分点钱。”
林凡闻言一愣，有些受宠若惊。
紧接着，王猛指着那头散发着危险气息的精英腐噬者，用一种理所当然的口吻说道：
“你，去把那头大家伙引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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