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余悸与暖阳
晨光漫进茶馆时,腐骨虫留下的痕迹还没彻底清理干净。青石板上散落着被烧成灰烬的虫尸,门板的破洞用木板临时钉着,像块难看的补丁。雪团趴在阿澈的膝头,尾巴上缠着纱布,时不时动一下,大概是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小石头端着盆温水进来,看见阿澈手臂上的纱布,眼圈有点红:“阿澈哥,疼不疼?我再给你换次药吧,师父说这药膏要勤换才好得快。”
“不疼了。”阿澈笑着摆手,“你看雪团,昨天那么凶的虫子都不怕,这点小伤算什么。”灵狐像是听懂了,用鼻尖蹭了蹭他的手腕,喉咙里发出轻软的“咕噜”声,右眼的浅蓝光晕柔和了许多。
林砚蹲在灶台边,正用硫磺粉和艾草灰调新的驱虫粉。他的动作很轻,指尖沾着灰,却没在意,只是时不时抬头看一眼阿澈和雪团,眼神里带着点没说出口的后怕。
“这粉撒在院门口,能防住腐骨虫吗?”阿澈凑过去看,只见灰粉里还掺着些碎桃枝——是林砚特意加的,桃木驱邪的效果最稳。
“能防住一阵子。”林砚把粉装进布包,“腐骨虫怕阳气,白天不敢出来,晚上只要闻到这味道,也会绕道走。”他顿了顿,又补充道,“等过几天,我再去后山采些‘驱尸草’,混进去效果更好。”
老郎中背着药箱进来时,手里提着个竹篮,里面装着些刚蒸好的米糕。“给孩子们补补身子!”他把米糕放在石桌上,看见雪团时愣了一下,“这灵狐怎么包上了?受伤了?”
“被腐骨虫咬了口。”阿澈拿起块米糕,掰了小半块递给雪团。灵狐闻了闻,小口吃了起来,大概是饿坏了。
老郎中叹了口气:“这些邪祟,怎么总盯着咱们镇子?幸好有林先生和阿澈小友,还有这通人性的灵狐。”他看着门板上的破洞,“我让小石头他爹来修吧,他是木匠,手艺好。”
正说着,院门口就传来了脚步声,是小石头的爹背着工具箱来了。汉子话不多,放下箱子就开始打量门板,拿起刨子和钉子忙活起来。小石头在旁边递工具,递得有模有样,偶尔还提醒爹“轻点,别吓到雪团”。
雪团大概是觉得安全了,从阿澈怀里跳下来,跑到木匠脚边,用尾巴轻轻扫他的裤腿。汉子被逗笑了,粗糙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摸了摸灵狐的头:“这狐狸真乖。”
阿澈看着这画面,突然觉得心里很暖。昨晚的恐怖像被晨光晒化了,只剩下身边这些踏实的人——会修门板的木匠,会送米糕的老郎中,会帮忙递工具的少年,还有永远靠谱的师尊。
林砚坐在桃树下煮茶,看着木匠修门板,看着阿澈和小石头逗雪团,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听雪砚。这方砚台昨晚立了大功,此刻砚池里的朱砂墨已经干透,留下淡淡的红痕,像朵被阳光晒褪色的花。
“林先生,喝茶!”小石头端着刚泡好的碧螺春跑过来,脚步有点踉跄,却把茶杯端得很稳。茶汤在杯里晃了晃,茶香漫出来,冲淡了院里残留的硫磺味。
林砚接过茶杯,看着少年额角的汗,突然想起三百年前的自己——那时候他也像小石头这样,总想着帮别人做点什么,哪怕只是递杯茶。时光好像绕了个圈,把当年的安稳,又还回了他身边。
门板修好时,日头已经升到半空。木匠收拾好工具箱,拒绝了林砚递来的工钱:“邻里街坊的,修个门板算什么。以后有活,喊我一声就行。”
小石头送他爹到门口,回来时手里攥着个木雕——是木匠刚才用边角料刻的小狐狸,耳朵尖尖的,像极了雪团。“爹说送给雪团!”他把木雕放在石桌上,雪团立刻凑过去,用鼻尖蹭了蹭,像是在打招呼。
阿澈拿起木雕,发现狐狸的尾巴上缠着圈细线,像打着纱布——木匠竟连雪团受伤的细节都注意到了。
午后的阳光暖得让人犯困。雪团趴在木雕旁边睡着了,尾巴上的纱布已经拆了,只留下个浅淡的疤痕,像朵小小的桃花。阿澈坐在石桌边刻桃木,这次刻的是只小老虎,要送给小石头。林砚躺在竹椅上翻药书,偶尔被阿澈和小石头的笑声惊醒,也只是笑着摇摇头,又继续看书。
腐骨虫的余悸还在,却被这满院的暖阳和烟火气冲淡了。阿澈刻完老虎的最后一笔,抬头看了看晒在屋檐下的驱虫粉,又看了看睡得安稳的雪团,突然觉得很踏实。
不管以后还会遇到什么,只要他们在一起,有听雪砚的灵力,有桃木的庇护,有彼此的牵挂,就没什么好怕的。
雪团打了个哈欠,翻了个身,把脑袋靠在了木雕小狐狸上。阳光落在它的白毛上,像撒了层碎金。阿澈笑了笑,把刚刻好的桃木老虎放在它身边——这样,连梦里,都有伙伴陪着了。
日头渐渐偏西时,雪团终于睡醒了。它伸了个懒腰,尾巴尖轻轻扫过那只木雕小狐狸,像是在跟新伙伴道别。阿澈把刚刻好的桃木老虎递给小石头,少年接过去时眼睛亮得像藏了星光:“这老虎的花纹跟我布偶上的一样!”
“本来就是照着你的布偶刻的。”阿澈拍了拍他的肩,“以后再遇到虫子,就把这个带在身上,能驱邪。”
小石头立刻把桃木老虎塞进怀里,连睡觉都舍不得拿出来的样子。老郎中在一旁看得直乐:“你这孩子,跟你爹一个样,惜物。”他喝了口茶,突然想起什么,“对了林先生,前几天我去镇东头出诊,见着苏珩小友了——他说下个月要带新茶来,还问雪团好不好。”
雪团像是听懂了“苏珩”的名字,突然跑到院门口,对着巷口叫了两声。阿澈笑着把它抱回来:“等苏珩先生来了,让他给你带江南的桂花糕,比咱们这儿的甜。”
林砚正用听雪砚研新墨,准备画几张驱邪符备着。墨锭在砚台里转动,发出细碎的声响,混着窗外的蝉鸣,像首慢悠悠的曲子。他看着砚池里渐渐晕开的墨色,突然说:“明天去后山采驱尸草吧,阿澈跟我一起,小石头也来,正好认认草药。”
“好!”阿澈和小石头异口同声地应着,眼里满是期待。雪团也跟着“嗷”了一声,像是在说“我也要去”。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三人一狐就背着竹篮出发了。后山的露水很重,草叶上的水珠沾湿了裤脚,却带着清冽的草木香。雪团跑在最前面,时不时停下来等他们,发现可食用的野果就叼回来,放在阿澈手心。
“这就是驱尸草。”林砚指着一丛开着小白花的植物,“叶子背面有绒毛,闻起来有点像薄荷,却比薄荷冲。”他小心地拔起一株,“根须最有用,挖的时候要轻,别弄断了。”
小石头蹲在旁边,学得格外认真,还拿出老郎中给的药草图,对着比对:“这个叶子形状对得上!还有这小白花,画里也是五瓣的。”
阿澈刚挖了一株,就看见雪团对着前面的灌木丛低吼。他走过去一看,只见丛里藏着只受伤的小野兔,腿上有血迹,正瑟瑟发抖。
“是被野兽咬伤的。”阿澈小心地把野兔抱起来,“我们带回去给它治治吧?”
林砚点了点头:“正好试试新采的草药。”他从竹篮里拿出片干净的叶子,揉碎了敷在野兔的伤口上,“这是‘止血草’,比药箱里的药膏管用。”
雪团用鼻尖蹭了蹭野兔的耳朵,像是在安抚。小野兔抖了抖,却没挣扎,大概是感觉到他们没有恶意。
采够了驱尸草,三人一狐往回走。阳光穿过树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小石头提着竹篮,阿澈抱着野兔,林砚走在最后,看着他们的背影,嘴角带着浅淡的笑意。雪团跑前跑后,一会儿叼根狗尾巴草给小石头,一会儿又蹭蹭阿澈怀里的野兔,热闹得很。
回到茶馆时,老郎中已经在等了。他看着阿澈怀里的野兔,立刻拿出药膏:“我来处理!这小家伙命大,遇到你们了。”
小石头把采来的驱尸草摊在院里的竹匾上,阳光晒得草叶慢慢卷起,散发出清苦的香气。雪团蹲在竹匾边,守着草药,像个尽职尽责的小护卫。
阿澈坐在石桌边,看着老郎中给野兔包扎,看着小石头翻晒草药,突然觉得昨晚的惊险像场遥远的梦。那些恐怖的腐骨虫,好像已经被后山的露水冲散了,被阳光晒化了,只剩下眼前这些鲜活的画面——受伤的野兔,清香的草药,忙碌的少年,还有暖融融的日头。
林砚把听雪砚里的墨倒出来,换上新的清水。砚台的浅青色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像藏着一整个春天。他知道,以后或许还会有邪祟上门,还会有凶险降临,但只要身边有这些人,有这只闯祸却暖心的灵狐,有这方盛着晨光与墨香的砚台,就总有能安心喝茶的日子。
雪团打了个哈欠,趴在竹匾边睡着了。阳光落在它的白毛上,落在旁边晒着的驱尸草上,落在石桌上那只刚刻好的桃木老虎上,像把所有的安稳,都酿成了这茶馆里的寻常日子。
傍晚时分,老郎中把包扎好的野兔放在竹篮里,垫了层软干草:“过两天就能跑了,到时候放生就行。”他看了眼院里晒着的驱尸草,“这草晒透了记得收进罐子里,跟硫磺粉混在一起,保准邪祟不敢再来。”
小石头自告奋勇:“我来收!我盯着太阳,一落山就收!”他搬了个小板凳坐在竹匾旁,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草叶,像在守护什么宝贝。雪团蹲在他脚边,尾巴圈成个圆,偶尔抬头看一眼夕阳,又低下头舔爪子——灵狐尾巴上的疤痕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了,被新长出来的白毛盖住,像从未受过伤。
阿澈帮着林砚把新画的驱邪符晾在绳上。符纸是用苏珩寄来的宣纸,很白净,上面的朱砂符纹在夕阳下泛着浅红,像撒了把碎胭脂。“师尊,这些符够用到冬天了吧?”
“差不多。”林砚把最后一张符挂上,指尖拂过符纹,“要是苏珩来,让他再带些宣纸,他认识江南最好的纸匠。”他顿了顿,看着天边的晚霞,“说不定还能让他带两只江南的蚕,咱们在院里养着,以后就能自己造纸了。”
“养蚕?”阿澈眼睛亮了,“我在话本里见过,说蚕宝宝白白胖胖的,像小棉花糖!”
雪团像是听懂了“棉花糖”,突然抬起头,喉咙里发出“嗷”的轻响,尾巴也不圈了,直挺挺地翘着——它大概以为有新的零食,满眼期待地看着林砚。
两人都笑了。阿澈揉了揉灵狐的头:“不是给你吃的,是吐丝造纸的,以后给你刻项圈的桃木,都能垫着新纸包起来。”雪团这才蔫了,重新把尾巴圈起来,却还是竖着耳朵听,像是在记“蚕宝宝”这个名字。
夕阳落尽时,小石头抱着竹匾跑进厨房,把晒干的驱尸草倒进陶罐。“师父说要炒一炒才香!”他踮着脚够灶台,雪团跳上灶台,用爪子帮他把罐口的草扒进去些,像个合格的小帮手。
林砚在院里摆好碗筷,刚端上艾草糕,就听见巷口传来熟悉的铃铛声——是苏珩来了。他还是穿着青布衫,背着个竹篓,篓里装着些油纸包,大概是新做的点心。
“老远就闻见艾草香了!”苏珩走进来,看见阿澈时笑了,“听说你们遇到腐骨虫了?我特意带了江南的‘避瘟香’,点着能安神。”他从篓里拿出一小捆香,烟丝里混着桂花,闻起来清润得很。
雪团立刻跑过去,用脑袋蹭苏珩的竹篓——它记得这个人,知道篓里总有好吃的。苏珩果然从油纸包里拿出块桂花定胜糕,放在灵狐面前:“给雪团的,补补身子。”
“你怎么知道雪团受伤了?”阿澈好奇地问。
“萧珩在昆仑墟传信,说墨影阁有余孽在人间作乱,让我来看看你们。”苏珩喝了口茶,“赤松子也说了,要是需要帮忙,就让我把这‘清心玉’带来。”他从怀里掏出块玉佩,玉质通透,里面像有流水在动。
林砚接过玉佩,指尖触到玉面时,传来清凉的感觉:“赤松子倒是有心了。”
“他还说,等你什么时候想去昆仑墟,就让阿澈带着玉佩去接你,他备了新茶。”苏珩笑着说,“不过看这茶馆的样子,你大概舍不得走。”
林砚看向院里的桃树,看向灶台上忙碌的小石头和雪团,眼底的笑意很柔和:“是舍不得。”
晚风吹进院里,带着些桂花的清香——是苏珩带来的避瘟香燃起来了。阿澈看着苏珩和师尊聊天,看着雪团啃着定胜糕,看着小石头偷偷数苏珩带来的点心,突然觉得这茶馆像个磁石,把所有人都吸在了一起。
腐骨虫带来的阴霾,早就被这满院的烟火气吹散了。就像陶罐里的驱尸草,经过晾晒和翻炒,只剩下清苦又安心的香气;就像雪团尾巴上的疤痕,会慢慢淡去,却留下了被守护的印记。
苏珩带来的油灯亮起来时,雪团已经趴在阿澈膝头睡着了,嘴角还沾着点定胜糕的碎屑。阿澈轻轻擦掉碎屑,看着灵狐安稳的睡颜,突然觉得这样的日子真好——有惊无险,有旧友重逢,有新的期待,还有永远不会缺席的温暖。
窗外的月光漫进来,落在听雪砚上,落在晾着的驱邪符上,落在每个人的眉眼间,像在说:别怕,那些恐怖的过往都会过去,而安稳的日子,才刚刚开始。
夜色渐深时,苏珩带来的避瘟香还在燃着,桂花香气混着驱尸草的清苦,在茶馆里漫开,像把安心的味道揉进了晚风里。小石头抱着新得的桃木老虎,靠在老郎中身边打盹,嘴角还沾着点艾草糕的碎屑。
雪团早已不在阿澈膝头,不知什么时候溜到了苏珩带来的竹篓旁,正用鼻尖拱着篓底——那里藏着苏珩特意给它留的桂花糖,油纸包露出个小角,甜香勾得灵狐尾巴直晃。
“这灵狐鼻子比狗还灵。”苏珩笑着把糖拿出来,剥开纸递给雪团。灵狐叼过糖,却没立刻吃,而是跑到阿澈面前放下,用脑袋蹭他的手背,像是在分享。
阿澈拿起糖,掰了半块喂给它:“算你有良心,没忘了我。”雪团叼着糖跑到桃树下,蹲在阴影里慢慢啃,尾巴尖偶尔扫过地面,带起片桃花瓣。
林砚和苏珩坐在石桌边喝茶,聊起昆仑墟的旧事。苏珩说赤松子出关后性子温和了许多,常坐在桃树下煮茶,还问起阿澈的近况;又说沈青霜在极北之地净化魔气,偶尔会托人送些极北的雪莲,说是能入药。
“他倒是还记得这些。”林砚指尖摩挲着茶杯,茶汤里映着月光,“当年他总嫌我煮的茶太淡。”
“人总是会变的。”苏珩笑了,“就像我,以前总想着回昆仑墟,现在倒觉得江南的茶馆更自在。”他看向阿澈,“这孩子也长了不少,当年刚被救回来时,还怯生生的,现在都能跟着你对付腐骨虫了。”
阿澈正给受伤的小野兔换草药,闻言脸有点红:“是师尊教得好,还有雪团帮忙。”他低头看了看竹篮里的野兔,小家伙已经不发抖了,正睁着黑葡萄似的眼睛看他,鼻尖动了动,像在闻他手上的草药香。
雪团啃完糖,跑过来蹲在竹篮边,对着野兔轻轻“嗷”了一声。野兔缩了缩,却没躲——大概是知道这只灵狐不会伤害它。
“明天把它放在桃树下吧,透透气。”林砚说,“后山的野兔都不怕人,说不定过两天,它自己就会跑回山林。”
小石头被这话惊醒了,揉着眼睛说:“要是它不跑呢?能留下吗?我给它编个小笼子,天天给它找嫩草吃!”
“野兔野惯了,留不住的。”苏珩摸了摸他的头,“就像天上的鸟,你给它再好的窝,它还是想飞。不过它记恩,说不定以后会带着小崽子来茶馆讨吃的。”
小石头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打了个哈欠。老郎中把他抱起来:“该睡了,明天还要帮林先生晒草药呢。”
苏珩也站起身,把竹篓里的点心都倒在石桌上:“这些留给你们,我住镇上的客栈,明天再过来。”他走到院门口,又回头看了眼,“避瘟香记得点着,能安神。”
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渐渐消失在巷口。阿澈收拾着桌上的点心,雪团跳上石桌,用爪子扒拉着块杏仁酥,却没吃,只是看着阿澈,像在等他一起。
林砚把听雪砚收进木柜,砚台的墨香混着避瘟香的桂花香,在空气里缠成温柔的线。他看着院里的桃树,看着竹篮里的野兔,看着石桌边的阿澈和雪团,突然觉得三百年的光阴,好像都沉淀在了这一夜——没有惊心动魄,只有细水长流的安稳。
阿澈把最后一块点心放进食盒,抱着竹篮走进厨房,把野兔放在温暖的灶台边。雪团跟在他身后,用尾巴轻轻扫他的脚踝。
“明天就能看到朝阳了。”阿澈摸着灵狐的头,“等野兔好了,我们就送它回山林,再去采野茶,好不好?”
雪团蹭了蹭他的手心,喉咙里发出“咕噜”的轻响,像是在应好。
窗外的月光更亮了,落在桃树枝桠上,落在晾着的驱邪符上,落在每个人的睡梦里。腐骨虫带来的惊惧早已散尽,只剩下被月光浸软的安稳——就像这茶馆里的日子,偶有风雨,却总有晴时,总有暖人烟火,把所有余悸都酿成了踏实的滋味。
夜色刚漫过桃树梢,灶台上的油灯突然“噼啪”响了一声,灯芯爆出个火星。阿澈正给小野兔换草药,抬头就看见雪团对着院门口炸起尾巴——不是警惕,是种混杂着困惑的躁动,项圈上的黑玉老虎明明不烫,红流苏却在轻轻发抖。
“怎么了?”阿澈放下草药,刚走到门口,就看见苏珩去而复返,只是这次他脸色发白,竹篓扔在地上,里面的点心撒了一地。
“林先生!”苏珩的声音发颤,手里捏着半块染血的衣角,布料是昆仑墟特有的云纹锦,“萧珩……萧珩出事了!”
林砚刚收起听雪砚,闻言指尖顿在柜门上。“说清楚。”他的声音很稳,却能看见指节在微微发白。
“我刚走到巷口,就看见两个穿黑袍的人打萧珩!”苏珩攥紧衣角,指缝里渗出血印,“他们用的是墨影阁的手法,却比墨渊的招式更狠!萧珩的剑被打断了,人被他们掳走前,把这个塞给了我!”
那半块衣角里裹着枚玉佩,是昆仑墟的准入玉,和阿澈那枚一模一样,只是玉面裂了道缝,还沾着点暗红的血。雪团突然跳过去,用鼻尖蹭玉佩,喉咙里发出呜咽——它认出了这是萧珩的气息,带着濒死的微弱。
阿澈的心猛地一沉。早上还想着给萧珩寄新刻的桃木剑穗,怎么会突然出事?他看向林砚,师尊已经拿起了药箱,里面的草药被他倒出来大半,换成了黄符和朱砂。
“黑袍人往哪个方向走了?”林砚的指尖触到玉佩裂缝,那里还残留着极淡的魔气,却混着种熟悉的清冽——是沈青霜的气息。
“往西边去了!他们说……说要去极北之地,找沈青霜换东西!”苏珩终于喘匀气,“萧珩喊着‘别信沈青霜’,就被打晕了!”
沈青霜?阿澈愣住了。那个在破庙里用精血救师妹的人,怎么会和掳走萧珩的人有关?
雪团突然叼起阿澈的桃木匕首,往院外跑,又回头看他们,像是在引路。“它能闻到萧珩的气息。”林砚抓起药箱,“苏珩留下照看小石头和野兔,阿澈跟我来。”
“我也去!”苏珩捡起地上的竹篓,“我认识路,还能帮着看方向!”
夜色里,雪团跑得像道白影,红流苏在身后划出残影。阿澈跟着林砚,指尖攥着桃木匕首,能感觉到掌心的汗——萧珩虽然鲁莽,却也是护着师父的好孩子,绝不能让他出事。
跑过镇西头的老槐树时,林砚突然停住脚步。他弯腰捡起片沾着露水的槐树叶,叶尖有个细小的齿痕,是腐骨虫咬的。“他们故意引我们往西。”他的声音冷了,“腐骨虫的巢穴在东边乱葬岗,黑袍人根本没走,他们想调虎离山!”
雪团也停了下来,对着东边叫了两声,又回头看西边,尾巴犹豫地晃了晃——它既闻到了萧珩往西边去的气息,也感知到东边有更浓的尸气。
“分两路。”林砚当机立断,“阿澈带着雪团往东边去,用硫磺粉和驱尸草对付腐骨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