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现在起，你的时间属于我，直到降落。”
飞机离地的一瞬，姜见夏的胃跟着失重。耳机里乘务长许荔的广播像隔着一层棉花：“经济舱呼叫铃持续亮，谁去支援？”
她下意识要迈步，却被一道低沉的男声钉在原地。
“助理小姐，”沈霁抬眼，目光像一把精确到毫米的尺子，“你的雇主在这儿。”
“可我是乘务——”
“从现在起，不是了。”
他指了指腕表，指针冷冰冰地指向 05:00：第二分钟。
见夏攥紧围裙，余光看见经济舱的指示灯一路红到尾。她心里天人交战，沈霁却像看透她，缓缓把座椅靠背放倒 15 度。
“在我这儿，违约按秒计费。”
秒针嗒地一声。
见夏深吸一口气，按下内话机：“许姐，1A 乘客需要专人服务，我暂离后舱。”
许荔愣了半秒：“你疯了？他是谁？”
见夏苦笑：“债主。”
她摘下乘务名牌，反过来扣在口袋，像给自己按下“暂停”键。
沈霁的规则简单到近乎无情：
1. 每十分钟汇报一次航班动态；
2. 任何需求必须在 30 秒内响应；
3. 未经允许，不得与其他乘客交谈超过 10 秒。
“违反一次，加价一千美元。”
一万米高空，机舱灯光调成琥珀色。见夏半蹲在他座椅旁，手里拿着记事本，像回到面试现场。
“沈先生，您现在需要什么？”
“一杯水。”
她起身。
“温度 18℃，不要气泡，杯口距离桌沿 2cm。”
……
第五次试温后，沈霁终于抿了一口：“勉强。”
见夏暗暗翻白眼，却不敢停笔——她要把“18℃”写进备忘录。
水还没放稳，男人又开口：“衬衫。”
“嗯？”
“你弄脏的那件，尺寸 39，袖长 63，面料海岛棉，替我订一件一模一样的，落地前送到。”
见夏头皮发麻——三万英尺之上，她去哪给他变出一件高定？
沈霁似乎欣赏她的无措，指尖轻敲扶手：“给你渠道。”
他递来一张黑色卡片，烫银字体：MORPHO 私享定制。
背面只有邮箱，没有电话。
“发邮件，暗号：Aurora-1A。会有人联系你。”
见夏只好抱着电脑钻进厨房，空厨李哥看她像看濒危动物：“妹子，头等舱那位什么来头？刚才运控问我们航班有没有医生，说 1A 可能有幽闭病史。”
她心头一跳——幽闭？可那个男人在座位上稳得像一块冰。
她打开邮箱，输入暗号，按下发送。
三十秒后，一封自动回复跳出来：
「收到。苏黎世机场 T2-E 贵宾通道，已留 39/63 白衬衫，签收人：S·J。另：请提醒雇主服药。」
服药？
见夏的疑问还没成形，机舱广播骤然响起：
“各位旅客，前方遇到中度颠簸，请回座位系好安全带——”
飞机猛地一沉，像被巨手按下。
厨房推车哗啦滑动，热水壶翻倒，滚烫的水珠溅在见夏手背上。她疼得吸气，第一反应却是抓稳电脑——那件衬衫订单还没确认。
机身再次下坠，灯光闪烁。
经济舱传来尖叫。
她踉跄冲出帘子，看见 1A 的隔门紧闭，沈霁却不在座位上。
飞机颠得像骰盅。
见夏扶着座椅背，一路喊：“沈先生？”
无人回应。
她心头一紧，猛地拉开隔门——
沈霁半跪在过道，手指死死扣住座椅扶手，指节泛青。
他的领带被扯得歪斜，领口第一颗纽扣崩开，露出锁骨处一道旧疤。
更骇人的是他的眼睛：漆黑，却像失了焦，额角全是冷汗。
幽闭恐惧症。
见夏瞬间想起李哥的话。
“沈霁？”她蹲下去，声音压低。
男人像听不见，呼吸急促而浅。
她想起培训课教的应急安抚：
“跟我一起数，一、二、三……”
没有反应。
飞机再次剧烈摇摆，沈霁的肩撞到壁板，发出沉闷一声。
见夏咬牙，伸手覆在他冰凉的手背，用拇指狠狠按下他掌心的劳宫穴——那是外婆教她的止惊方法。
“沈霁，看着我！”
她的声音被颠簸撕得破碎，却奇异地穿透了他的耳膜。
沈霁的瞳孔微微收缩，落在她脸上。
“数星星，”见夏急中生智，“小时候我坐飞机害怕，就数窗外的星星，你也试试——”
她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竟伸手捧住他的脸，强迫他注视自己。
“一颗、两颗……”
沈霁的喉结滚了滚，跟着她的节奏，沙哑地接：
“三颗……”
颠簸在第五颗星时慢慢平息。
机舱灯光恢复稳定。
沈霁的呼吸却仍凌乱，他垂眼，看见自己紧扣她手腕的指痕，像被烫到一样松开。
“抱歉。”
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见夏想说没关系，却见他重新扣好纽扣，整理好领带，一秒恢复冷冽。
仿佛刚才的失控只是她的错觉。
“记录。”
他抬眼，语气平静得像在复盘一场路演。
“14:26-14:31，中度颠簸，我出现 5 分钟意识空白，诱因：机舱密闭。处理方案：你。”
他顿了顿，补上一句：
“下次改进——提前服药。”
见夏的指尖还残留他掌心的冷汗，心里像被什么揪住。
“药在哪？”
“西装内袋。”
她转身去取，却在拿起外套时摸到一张对折的处方——
【氯硝西泮 0.5mg，登机前 30 分钟口服，禁忌：酒精、高空独处。】
处方日期：今天。
而他明显没吃。
见夏把药片和水递过去。
沈霁却没收。
“先记账。”
“什么？”
“你刚才碰我，两次。”
他语气淡淡，像在念报表：“一次握手，一次扶肩，每次加价一千，共两千美元。”
见夏瞪大眼：“那是紧急救护！”
“合同里没写‘紧急除外’。”
她气结，却见男人嘴角勾起一个几乎不可察觉的弧度。
“不过——”
他忽然伸手，指尖在她被热水烫红的手背轻轻一点：
“医药费，可以抵。”
见夏怔住。
那一点温度，像雪里迸出一粒火星。
沈霁收回手，重新闭眼：“下一个任务，衬衫确认。”
仿佛刚才的温柔是颠簸后的幻觉。
见夏抱着电脑回到厨房，手背仍隐隐发烫。
邮箱提示音“叮”地一声。
新邮件，来自未知发件人：
主题：Aurora-1A 补充条款
正文只有一句话——
「提醒雇主服药？不如先问问，他为什么不吃。」
附件：一张旧照片。
照片里，十七岁的沈霁站在直升机前，笑得像风。
而他身后，驾驶舱门上的编号，赫然是十年前坠毁的 HX611 原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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