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亮时,林晚是被冻醒的。
火堆早已熄灭,屋内只剩下残余的凉意,海风吹过门缝,发出呜呜的声响。她揉了揉酸涩的眼睛,转头看向干草堆——相柳已经不在了,只有那柄佩剑还静静躺在木桌上,提醒着她昨晚的一切并非幻梦。
“他去哪了?”林晚心里一紧,下意识地站起身。
“系统检测:相柳已离开一小时,去向为深海区域,推测为捕猎或处理私事。”机械音适时响起,“当前可触发支线任务:为相柳准备早餐,任务奖励:相柳好感度+3,解锁‘初级厨艺’技能。”
早餐?林晚环顾这间家徒四壁的小屋,除了她昨晚烧火剩下的灰烬,连粒米都没有。她走到门口,望着灰蒙蒙的海面,忽然想起海边最不缺的就是海鲜。
“对了,捕鱼!”她眼睛一亮,系统刚解锁的“初级厨艺”技能似乎也在暗示这个方向。
她在小屋周围翻找了一阵,找到一个破旧的渔网——网眼大得能漏过拳头大的鱼,但总比没有强。她又捡了块锋利的贝壳当工具,深吸一口气,朝着浅滩走去。
清晨的海水带着刺骨的寒意,没过脚踝时,林晚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她学着记忆里渔民撒网的样子,把渔网扔进水里,然后屏住呼吸等待。可等了半个时辰,拉上来的只有几只小螃蟹和一堆海草。
“这也太难了……”她蹲在沙滩上,看着手里张牙舞爪的小螃蟹,有点泄气。相柳是九命妖狐,大概不屑于吃这些东西,但她现在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正琢磨着怎么把螃蟹烤熟,身后忽然传来熟悉的清冷嗓音:“你在做什么?”
林晚吓得手一抖,螃蟹“啪嗒”掉回海里。她猛地回头,只见相柳站在不远处的礁石上,浑身湿漉漉的,发梢还滴着水,显然刚从海里上来。他手里拎着一串银光闪闪的鱼,每条都有小臂长,鳞片在晨光下泛着冷光。
“我、我想给你做早餐……”林晚站起身,手背在身后偷偷藏起那副破渔网,脸颊有些发烫。和他手里的鱼比起来,自己的收获简直像过家家。
相柳的目光扫过她冻得通红的脚踝,又落在她手里空无一物的贝壳上,眉峰微不可查地蹙了下:“谁让你下水的?”
“我看你不在,想着……”
“我的事,不用你管。”他打断她,语气里带着惯有的疏离,转身朝小屋走去,“进来。”
林晚愣了愣,连忙跟上。他虽然语气冷淡,却没直接斥责她的多事,这算不算一种默许?
相柳把鱼扔在屋中央的空地上,鱼还在微微抽搐。他走到桌边拿起佩剑,似乎要擦拭,余光却瞥见林晚正蹲在鱼旁边,对着最大的那条发愁——她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种带鳞的海鱼。
“蠢死了。”他低声嗤笑,却放下剑走了过去。
林晚抬头时,正好看见他弯腰捡起一块锋利的贝壳,指尖在鱼腹上轻轻一划,动作快得几乎看不清。等她反应过来,鱼内脏已经被干干净净地剔除,鱼鳞也刮得片甲不留。
“哇……”林晚看得目瞪口呆。原来相柳不仅会打架,还会处理鱼?
相柳瞥了她一眼,把处理好的鱼扔给她:“火。”
“哦!好!”林晚连忙点头,手脚麻利地重新生火。有了昨晚的经验,这次她很快就把火生旺了。她找了根粗树枝当烤架,把鱼串起来架在火上,按照“初级厨艺”技能里的提示,时不时翻动一下,还从海边捡了些带着咸味的海草,撕碎了撒在鱼身上。
鱼肉很快被烤得金黄,油脂滴落在火里,发出滋滋的声响,浓郁的香气弥漫开来。林晚咽了咽口水,这还是她穿来之后,第一次闻到像样的食物香味。
相柳靠在木桌旁,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目光落在她忙碌的侧脸上。她的动作不算熟练,甚至有点笨拙,烤得不均匀的地方还沾着炭灰,但侧脸在火光映照下,透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鲜活——不是那种带着韧劲的生命力,而是像刚破土的嫩芽,有点傻气,却很执着。
“好了!”林晚把烤得最焦香的那条鱼递给他,眼睛亮晶晶的,“你尝尝?”
相柳看着她递过来的手,指尖沾着炭黑,指节因为用力握树枝而微微发红。他沉默了片刻,伸手接了过来。鱼肉入手温热,带着烟火气,和他平时生食的海味截然不同。
他咬了一口,外焦里嫩,带着淡淡的海盐味,不算惊艳,却有种奇异的暖意。
“叮——支线任务完成,相柳好感度+3,当前好感度13。解锁‘初级厨艺’,可制作简单海鲜料理。”
林晚心里暗喜,正想拿起另一条鱼吃,忽然注意到相柳盯着她的脚踝——那里因为清晨在冷水里浸泡,已经起了一圈红痕,还沾着泥沙。
“你的脚。”相柳忽然开口,目光落在她的伤处。
林晚下意识地把脚往后缩了缩,笑道:“没事,就是有点凉,过会儿就好了。”
相柳没再说话,只是低头继续吃鱼。但林晚发现,他吃鱼的速度慢了许多,眼神偶尔会掠过她的脚踝,带着一种她读不懂的复杂情绪。
吃过早餐,相柳把剩下的鱼用草绳串起来挂在屋檐下,然后坐在桌边,拿出一卷竹简翻阅。林晚不敢打扰他,就蹲在门口,用贝壳在沙滩上画着现代的简笔画——有高楼大厦,有汽车,还有她以前养的猫。
“这是什么?”相柳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
林晚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想用沙子盖住,却被他拦住了。他弯腰看着地上的画,指着那个四个轮子的奇怪东西:“这是何物?”
“这叫汽车,”林晚索性不再遮掩,反正她迟早要解释自己的来历,“是我们那里的交通工具,跑得比马快多了,不用吃草,烧一种叫‘油’的东西就行。”
相柳挑眉:“你们那里?”
“就是……很远很远的地方。”林晚斟酌着措辞,“那里没有妖怪,没有战争,大家都和平相处,每天就是上班、吃饭、看……看戏。”她差点说出“看《长相思》”,连忙改口。
相柳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到底来自哪里?”
这个问题像块石头压在林晚心头。她不能说自己来自另一个世界,更不能说他是“戏里的人”。她咬了咬唇,抬头迎上他的目光,眼神坦诚:“我现在不能说,但我向你保证,我对你没有任何威胁。等时机到了,我一定告诉你。”
相柳盯着她的眼睛,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没有躲闪,只有固执的坚持。他活了万余年,见过太多谎言与伪装,却偏偏读不懂眼前这个女子——她像个谜,浑身是破绽,却又干净得让他生不出杀意。
“随你。”他最终还是松了口,转身回屋时,却在门槛处顿了顿,“以后不准再下海。”
林晚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关心自己。一股暖意涌上心头,她连忙点头:“好!我听你的!”
相柳的脚步似乎顿了半秒,随即走进屋,继续翻阅竹简,只是耳根微微泛起了一点不易察觉的红。
午后,相柳忽然站起身,拿起佩剑:“跟我来。”
“去哪?”林晚连忙跟上。
“带你认认路。”他头也不回地说,“免得哪天死在外面,脏了我的地方。”
这话虽然难听,但林晚听得出来,他是怕她真的在这荒郊野外迷路。她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走过礁石群,穿过一片低矮的灌木丛,来到一处背风的山坳。
山坳里藏着几间更隐蔽的石室,里面堆放着一些草药和伤药,还有几件叠得整齐的黑色夜行衣。林晚心里一动——这大概是他作为神农义军军师时,处理事务的秘密据点。
“这里的草药,你能认出几种?”相柳指着石台上的药草,忽然问道。
林晚凑近一看,系统赋予的“基础药理知识”立刻在脑海中激活:“这个是止血草,这个能消炎,还有这个……好像有毒,但少量搭配其他药,能止痛。”她指着一株开着紫色小花的植物说道。
相柳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这些草药中有几种极为罕见,连军中的军医都认不全,她一个看起来娇生惯养的女子,竟然能准确说出药性?
“你懂医术?”他追问。
“不算懂,”林晚老实回答,“就是看过一些医书,知道些皮毛。”她总不能说是系统的功劳。
相柳没再追问,只是转身走出石室:“记住这里的路,以后若是受伤,可以来取药。”
林晚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这道孤傲的身影似乎不再那么冰冷了。他就像海边的礁石,看似坚硬,却在潮水日复一日的冲刷下,悄悄显露出藏在棱角下的纹路。
回去的路上,相柳走得很慢,像是刻意在等她。林晚踩着他的脚印往前走,看着他月白色的长衫被风吹起,忽然想起昨晚他喝下热水时,嘴角那一闪而逝的柔和。
她偷偷从口袋里摸出一颗昨天捡的贝壳——是颗心形的,粉白色,很不起眼。她攥紧贝壳,心里默念:相柳,慢慢来,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海风吹过,带着咸湿的暖意,远处的海鸥发出清亮的叫声。林晚抬头看向相柳的侧脸,阳光落在他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她忽然觉得,这个世界的阳光,好像比她原来的世界,更暖一些。
而走在前面的相柳,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上的纹路。他能清晰地听到身后那串轻快的脚步声,像小兽跟着主人,带着全然的信任。这种感觉很陌生,甚至有些麻烦,但他不得不承认,这空旷的海边,因为多了这道脚步声,似乎少了些令人窒息的孤寂。
他忽然停下脚步,林晚没注意,差点撞在他背上。
“怎么了?”她抬头问。
相柳看着远处翻涌的海浪,淡淡道:“三日后,我要去一趟辰荣山,处理义军的事,你留在这里。”
林晚心里一紧——辰荣山是神农义军的核心据点,她知道那里危机四伏,每次相柳往返都伴随着凶险。
“我能不能跟你一起去?”她脱口而出,“我可以帮你跑腿,包扎伤口,不会给你添乱的!”她不想让他独自面对危险,哪怕只是多一个人在身边,或许也能多一分照应。
相柳转头看她,眼神锐利如刀:“辰荣山是战场前沿,不是你该去的地方。”
“可我……”
“听话。”他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但林晚却从那两个字里,听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她咬了咬唇,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我等你回来。”
相柳的眼神似乎柔和了一瞬,他转身继续往前走,只是这一次,脚步里多了些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松动。
回到小屋时,夕阳正染红海面。林晚看着相柳开始收拾行囊,忽然想起系统面板上的好感度——13。不算高,却像一粒种子,落在了她和他之间那片冰封的土地上。
她知道,改变命运的路还很长,但至少此刻,她能站在他身边,看着同一片海,等着同一个黎明。这就够了。
夜里,林晚又梦见了相柳战死的画面。但这一次,她没有哭,因为她知道,现实里的相柳就睡在不远处,呼吸平稳。她从梦里醒来,看着月光下他安静的睡颜,悄悄在心里说:
相柳,三日后,我会在这里守着,等你平安回来。我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呢。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重新睡去后,相柳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看着她蜷缩成一团的身影,沉默了许久,最终脱下自己的外袍,轻轻盖在了她身上。
外袍上还带着海风和草药的味道,林晚在睡梦中咂了咂嘴,往温暖的地方蹭了蹭,嘴角扬起一抹安心的笑意。
而相柳看着她的睡颜,指尖悬在她的发顶,最终还是收了回来。他转身望向窗外的海面,眸色深沉,像藏着一片无人能懂的深海。只是那深海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随着月光,悄悄泛起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