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追出去时，夜色已浓得像化不开的墨。
山风卷着寒意灌进领口，她紧紧攥着相柳落下的披风，凭着记忆里他离去的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地往辰荣山赶。月光被厚重的云层遮了大半，只能隐约看清脚下蜿蜒的山路，碎石子硌得脚心生疼，粗布裤脚被荆棘划破了好几道口子，渗出血珠，混着泥土黏在皮肤上。
“系统，他现在……安全吗？”她喘着气问，声音因急促的呼吸而发颤。
“目标人物正处于快速移动状态，周围三公里内检测到低阶妖兽活动迹象，暂无生命危险预警。”机械音依旧平淡，却让林晚稍微松了口气。
她不敢停，咬着牙往前赶。脑海里反复闪过相柳离去时紧绷的侧脸，和斥候那句“辰荣山遇袭”——她知道战场的凶险，更知道他身为军师，必然要冲在最前面。她不能让他像书里写的那样，独自扛下所有。
跑过一片密不透风的灌木丛时，左侧忽然传来“窸窣”的响动。林晚心里一紧，下意识摸向腰间——那里空空如也，她出门太急，竟忘了带相柳给的短刀。
两道青影猛地从树丛里窜出，是两条手臂粗的毒蛇，吐着分叉的信子，猩红的眼睛在夜色里闪着幽光，直扑她面门！
林晚吓得浑身僵硬，下意识闭上眼，预想中的疼痛却没落下。耳边只听“噗嗤”两声轻响，伴随着蛇身落地的闷响。
她猛地睁眼，看见相柳站在她面前，玄色劲装在夜色里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手里的长剑还滴着墨绿色的毒液。他眉头拧得死紧，眼神里是她从未见过的怒意：“谁让你跟来的？”
林晚的心脏还在狂跳，却因为看到他而瞬间安定下来。她吸了吸鼻子，把怀里的披风往他怀里塞：“你忘带披风了，山里冷。”
相柳的目光落在她被划破的胳膊上，那里渗着血珠，混着泥土，触目惊心。他的怒意忽然就泄了，语气软了些，却依旧带着责备：“添乱。”
“我没有！”林晚仰头看他，眼睛在月光下亮得像星子，“我会医术，能帮你处理伤口，不会拖后腿的！”
相柳盯着她看了半晌，夜色里，她的脸颊沾着泥灰，额角渗着汗，嘴唇却抿得紧紧的，透着股不肯退让的执拗。他忽然想起海边那串贝壳链，想起她低头磨贝壳时认真的侧脸——这女子，总像块温水里的石头，看着软，实则藏着股犟劲。
“跟上。”他最终只吐出两个字，转身时刻意放慢了脚步。
林晚立刻跟上去，心里甜丝丝的。她知道，他这是默许了。
山路崎岖，月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林晚好几次差点被石子绊倒，都是相柳伸手扶了她一把——他的指尖总是碰一下就立刻收回，像怕被烫到，可那瞬间的支撑，却稳得让她心安。
走到一处陡峭的斜坡时，林晚脚下一滑，整个人朝后倒去。她惊呼一声，以为会摔得结结实实，却落入一个带着清冽药草味的怀抱。
相柳的手臂紧紧箍着她的腰，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揉进骨血里。他的呼吸喷在她的发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
“笨死了。”他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语气是惯常的嘲讽，可林晚能感觉到他抱着她的手臂在微微发颤。
她慌忙从他怀里挣出来，脸颊烫得能煎鸡蛋，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谢、谢谢。”
相柳没说话，只是从路边折了根粗壮的树枝递给她：“拿着，拄着。”
树枝上还带着湿润的露水，被他的手捏过的地方，留下淡淡的指痕。林晚接过树枝，忽然注意到他佩剑的穗子——不是她之前编的那根灰麻绳，而是用几缕黑色的丝线缠过，末端还坠着一小块磨得光滑的黑曜石。
“你这剑穗……”她忍不住开口。
相柳的脚步顿了顿，反手将剑鞘转到身后，遮住那截穗子，语气生硬：“路上捡的，凑合用。”
林晚看着他泛红的耳根，忽然笑了。原来这个外冷内热的九头蛇妖，也会有这么别扭的时候。
走到夜半，两人在一处山洞歇脚。相柳生了火，火光噼啪跳动，映得洞壁上的影子忽明忽暗。他从行囊里拿出伤药，扔给林晚：“自己处理。”
林晚接住药瓶，看着里面泛着光泽的药膏——是他惯用的金疮药，比她之前调制的草药膏珍贵得多。她刚要打开，却被相柳按住了手。
“我来。”他低声说，语气不容置疑。
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拨开她胳膊上的破布，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伤口很深，边缘还沾着泥土，他用干净的布蘸着随身携带的清水，一点点擦拭干净，然后挤出药膏，均匀地涂在伤口上。
他的指尖很凉，触到她发烫的皮肤时，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林晚低着头，能看到他长而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小扇子似的阴影，还有他专注时微微抿起的嘴唇。
“疼吗？”他忽然问，声音很轻。
“不疼。”林晚摇摇头，声音却有点发颤——不是因为疼，是因为他指尖的温度，正顺着伤口往心里钻。
相柳包扎的动作顿了顿，抬头看她，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又迅速移开，继续用布条缠绕伤口，打了个整齐的结。
“叮——检测到相柳主动关心，好感度+4，当前好感度43。触发隐藏任务：为相柳的佩剑制作一枚剑穗（需使用特殊材料）。奖励：相柳专属技能‘寒冰护体’体验卡1次，好感度+8。”
林晚心里一动，特殊材料？她忽然想起自己从海边捡的那袋贝壳里，有一枚罕见的珍珠母贝，内壁泛着七彩的光，当时觉得好看就收起来了。
“相柳，”她从怀里掏出那个贝壳，递到他面前，“这个……能给我吗？”
相柳看着那枚贝壳，又看了看她期待的眼神，挑眉：“你要它做什么？”
“秘密。”林晚眨眨眼，把贝壳小心翼翼地放进怀里，像藏了个宝贝。
相柳没再追问，只是往火堆里添了些柴，站起身走到洞口放哨。月光落在他挺拔的背影上，像给他镀了层银霜，手腕上的贝壳链在夜里泛着淡淡的光，与佩剑上的黑曜石穗子遥遥相对。
林晚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这漫漫长夜似乎也没那么难熬了。她拿出那枚珍珠母贝，借着火光用匕首小心地切割——她要做一枚最好看的剑穗，比任何金银珠宝都要特别的那种。
天快亮时，林晚靠着石壁睡着了，手里还攥着没完工的剑穗。相柳回头看她，只见她眉头微蹙，像是在做什么不安稳的梦，嘴角却微微上扬，手里的珍珠母贝碎片闪着细碎的光。
他走过去，脱下自己的外袍，轻轻盖在她身上。外袍上还带着他的体温，将她裹在一片温暖的气息里。
林晚在梦里咂了咂嘴，往温暖的地方蹭了蹭，像只找到归宿的小猫。
相柳看着她安稳的睡颜，指尖悬在她的发顶，最终还是收了回来。他转身看向洞口外泛白的天色，眸色深沉——辰荣山就在前方，战火已燃，他本想独自面对所有凶险，却没想到，会被这个突然闯入的女子，硬生生拽着衣角，拖进了这场名为“牵挂”的牵绊里。
他低头看了看手腕上的贝壳链，又瞥了眼她怀里露出的珍珠母贝碎片，嘴角勾起一抹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柔和弧度。
罢了。
他想，多一个人，或许也不是坏事。至少这漫漫长路，不再只有风声作伴。
洞口的风依旧呼啸，洞里的火光却暖得恰到好处，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洞壁上紧紧依偎着，像一对纠缠的藤蔓，早已分不清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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