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暗下来,
张瑞缡起身去开灯,暖黄的光线漫进客厅,
把那些摆在架子上的绿植照得愈发鲜活。
黎蔟看着他弯腰去搬窗边的小桌子,忽然想起自己背包还扔在玄关,里面装着皱巴巴的校服和几本翻得卷边的复习资料 —— 那是他从家里逃出来时,随手抓的东西。
“要不要看会儿电影?” 张瑞缡把笔记本电脑搬到桌上,屏幕亮起来映出他的侧脸,“我这儿存了几部老片子,没什么刺激的镜头。”
黎蔟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是在问自己。
他从小到大没跟成年人这样待过,要么是学校里勾心斗角的竞争,要么是父亲冷着脸的训话,忽然被问 “要不要看电影”,竟有些不知所措。
“…… 都行。” 他讷讷地说。
张瑞缡挑了部黑白默片,
画面里穿着风衣的男人在雨中奔跑,没有台词,只有钢琴伴奏叮叮咚咚响着。
黎蔟捧着没喝完的可乐,看着屏幕上晃动的光影,忽然觉得眼皮有点沉。
刚才紧绷的神经一放松,积攒了几天的疲惫全涌了上来 —— 被关小黑屋的恐惧,对复读的抗拒,还有逃出来时的慌乱,此刻都像被温水泡软的棉花,慢慢沉到了心底。
“困了?” 张瑞缡的声音轻轻飘过来,带着点笑意。
黎蔟地眨了眨眼,才发现自己盯着屏幕走神了好久。
“没有。” 他嘴硬道,却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张瑞缡没拆穿他,起身去卧室拿了条薄毯:“盖着点吧,晚上有点凉。”
毯子上有股淡淡的草木香,跟张瑞缡身上的味道一样,黎蔟裹紧毯子时,忽然想起小时候生病,妈妈也是这样把他裹在毯子里,坐在沙发上给他读故事书。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有点酸,又有点软。
电影放到一半,黎蔟实在撑不住,脑袋一歪靠在沙发扶手上睡着了。
他睡得很轻,睫毛时不时颤一下,像是梦见了什么不安稳的事。
张瑞缡调低了音量,看着他额角那道还没完全消下去的淤青 —— 下午给他上药时就注意到了,像是被什么硬东西磕过,周围还泛着淡淡的青紫色。
他起身去厨房倒了杯温水,放在黎蔟伸手就能碰到的地方,然后轻轻合上了笔记本电脑。
窗外的月光透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片朦胧的白,客厅里只剩下墙上挂钟滴答滴答的声音。
黎蔟是被渴醒的,喉咙干得发紧。
他迷迷糊糊地摸向桌边,指尖碰到温热的玻璃杯,才反应过来自己不是在梦里。
喝了半杯水,他才发现电影早就停了,张瑞缡靠在对面的懒人沙发上,抱着个抱枕睡着了,呼吸很轻,头发软软地搭在额前。
客厅里只留了盏小夜灯,昏黄的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地板上轻轻交叠。
黎蔟看着张瑞缡安静的睡颜,忽然觉得很奇怪 —— 这个人明明跟自己素不相识,却给了他一碗热饭,一张能安睡的沙发,甚至没追问他为什么离家出走,为什么身上带着伤。
他的目光落在张瑞缡盖在身上的格子毯子上,褶皱里还残留着温热的气息,像一道无形的屏障,隔开了手机那头冰冷的现实。
窗外的月光不知何时被云层遮住,黑暗顺着窗缝渗进来,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阴影,像极了他心里那些躲躲藏藏的不安。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甲缝里还残留着逃出来时抓墙的灰。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来显示 “未接来电:爸爸”,后面跟着一串红色的未读消息提示。
黎蔟皱了皱眉,飞快地按灭屏幕,把手机塞回口袋深处。
“别躲了。” 张瑞缡的声音忽然响起,带着刚睡醒的沙哑,“该面对的,躲到天亮也没用。”
黎蔟吓了一跳,才发现对方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正支着下巴看他。
“我没躲。” 他梗着脖子说,脸颊却有点发烫。
空气突然安静了几秒,
黎蔟别开眼,盯着地板上光影的交界处,喉咙动了动想说点什么,最终又把话咽了回去。
他蜷缩在沙发里,像只被雨淋湿的小兽,既贪恋这份突如其来的温暖,又害怕这份温暖会转瞬即逝。
张瑞缡坐直身子,伸了个懒腰,骨节发出轻微的响动。
他歪着头打量黎簇紧绷的肩膀和攥成拳的手指,目光里满是温和的包容,像是看穿了少年强撑的倔强,又像是在等他自己卸下防备。
就在黎蔟以为这份沉默会一直延续下去时,
张瑞缡突然起身,从茶几抽屉里翻出个薄荷糖罐子,“咔嗒”一声打开,递到他面前:
“吃颗糖吧,甜的能让人放松些。”
浅绿的糖果在罐子里泛着微光,像是要把周遭的紧绷都融化。
张瑞缡笑了笑,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动作自然得像在摸一只炸毛的猫:“我知道。”
他顿了顿,声音放得很轻,“但也不用急着现在就想明白。明天早上我煮面给你吃,加两个荷包蛋,吃完了再想别的,好不好?”
黎蔟看着他眼里的光,像刚才那盏小夜灯,不刺眼,却足够把心里某个角落照亮。
他吸了吸鼻子,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后半夜黎蔟睡得很沉,没再做噩梦。
他梦见自己坐在一片麦田里,风一吹,麦浪哗啦哗啦响,远处有个人影在朝他招手,看不清是谁,但他知道不用害怕。
————
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敲着玻璃,
黎蔟被一阵细碎的“喵呜”声吵醒时,发现怀里多了团毛茸茸的东西。
他低头一看,那只三花和狸花混血的小小奶猫正蜷在他腿上,尾巴圈成个小毛球,鼻尖蹭着他的校服裤,发出细弱的呼噜声。
小家伙毛色驳杂,半边脸是狸花的棕褐条纹,半边却缀着三花的奶白块,像被谁不小心泼了两捧颜料,偏偏一双圆眼睛亮得很,此刻正歪头瞅他,睫毛上还沾着点没干的水汽。
“是你啊。”
黎蔟放轻了呼吸,想起昨天下午自己缩在沙发角掉眼泪时,这团小东西不知从哪儿钻出来,踮着粉嫩的肉垫踩上他的膝盖,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他发抖的手。
那点温热的重量压在腿上,倒比任何安慰的话都管用,
让他没出息地在一只猫面前,把憋了好久的眼泪全掉完了。
他抬手想摸它的头,指尖刚碰到软毛,奶猫突然“喵”地叫了一声,顺着他的裤腿滑下去,
一扭一扭跑到客厅中央,对着沙发底下的阴影哈气。
黎蔟这才发现张瑞缡正蹲在那儿,手里举着个小鱼干,低声哄着:
“咪咪,过来呀,给你吃好吃的。”
“它叫咪咪?”黎蔟脱口而出,声音还有点刚睡醒的沙哑。
张瑞缡转过头,手里的小鱼干晃了晃:“嗯,捡到它那天,它对着牛奶碗‘咪咪’叫,就这么叫了。”
他看着奶猫终于松口,叼走鱼干跑到黎蔟脚边狼吞虎咽,忍不住笑,
“看来它跟你投缘,昨天就总往你那儿凑。”
黎蔟看着脚边埋头干饭的小家伙,爪子还没他的拇指大,尾巴却翘得老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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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然想起自己背包里还有半包没吃完的火腿肠,是上周偷偷藏的零食。
他蹑手蹑脚去玄关翻出来,剥开包装递到咪咪嘴边,小家伙警惕地闻了闻,立刻丢下小鱼干,抱着火腿肠啃得更欢了。
“别给它吃太多,”张瑞缡走过来,蹲在他旁边,“昨天喂了半罐猫罐头,现在肚子圆得像个球。”
黎蔟看着咪咪鼓囊囊的腮帮子,嘴角忍不住往上扬。
这是他逃出来后第一次笑,连自己都没察觉到。
雨声还在继续,奶猫的呼噜声混着两人的呼吸,在暖黄的灯光里缠成一团软乎乎的线。
“你打算……一直躲着吗?”张瑞缡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像怕惊到脚边的猫。
黎蔟的手顿了顿,指尖还残留着奶猫的体温。
他低头看着小家伙把火腿肠叼到沙发底下藏起来,尾巴得意地晃着,心里那点刚冒出来的暖意,突然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
“不知道。”他诚实地说。
——
小剧场
咪咪:铲屎的终于没有像以前那样发癫了...
张瑞缡:哦哦哦!咪咪!!!来亲亲mua! (*╯3╰)!!!
张瑞缡:咳咳,在小孩面前还是要装一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