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后的暖阳总算晒化了屋檐的冰棱，夏小星抱着作业本经过操场时，被一阵焦糖香勾得停住脚步。林漾正蹲在香樟树下，校服口袋鼓鼓囊囊的，手里攥着袋糖炒栗子，褐色的壳子被捏得变了形。
“刚出锅的，”他腾地站起来，栗子袋往她怀里塞，指尖沾着点糖霜，“张奶奶说冬天吃栗子暖身子，我特意让她多放了桂花。”
纸袋烫得能焐热手心，夏小星剥开一颗，金黄的栗子肉裹着甜香，桂花的清冽混在其中，像把春天的味道提前藏进了嘴里。她递过去一颗，却见他慌忙摆手：“我对栗子过敏，真的！”可喉结滚动的频率，出卖了他偷偷咽下的口水——上周他还抱着周明的栗子袋啃得满脸是壳。
数学课复习抛物线时，林漾的草稿纸突然飘到夏小星脚边。纸上没画函数图像，反而画着片栗子林，树下两个小人举着纸袋，头顶的太阳画成了栗子的形状。她正看得发笑，男生突然红着脸把纸抢回去，揉成一团往桌洞里塞，结果不小心带倒了保温杯，褐色的茶水在裤腿洇出朵小云彩。
“笨蛋。”夏小星递过纸巾，看着他手忙脚乱擦裤子的样子，突然想起平安夜他背自己过雪堆时，雪地靴磨平的鞋底。原来有人总把暖烘烘的甜捧到她面前，自己却在笨拙地藏起所有窘迫。
下午的生物课观察标本，林漾对着显微镜皱眉头，像只被镜片难住的小刺猬。夏小星刚帮他调好焦距，就见他突然把椅子往这边挪了挪，肩膀几乎贴过来：“你看这颗花粉，像不像栗子花？”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头发上切出明暗的条纹。她盯着显微镜里的花粉粒，突然发现他的校服袖口磨破了边——是上周帮图书馆搬书时蹭的。原来那个总说“我没事”的男生，连磨损的袖口都藏得这样小心。
放学时，周明举着春游通知冲进教室：“下周六去植物园！听说有樱花隧道！”林漾的耳朵瞬间支棱起来，假装翻书包的手却在桌洞里攥紧了——他的生物卷子还贴着不及格的红标签，按规定不能参加春游。
夏小星看着他耷拉下来的嘴角，突然想起他草稿纸上的栗子林。她掏出生物笔记本往他怀里一塞：“每天放学留一小时，我帮你补课。”男生猛地抬头，眼睛亮得像被阳光吻过的露珠，差点把桌角的保温杯又碰倒。
补课的日子总带着淡淡的栗子香。林漾的错题本上开始出现樱花的图案，有时是朵歪歪扭扭的花苞，有时是飘落在练习册上的花瓣。夏小星指着他画砸的樱花笑：“这更像被啃过的栗子壳。”他却突然把本子往她面前推，最后一页画着两个小人站在樱花树下，男生手里举着袋栗子，女生的发梢沾着片花瓣。
“等我及格了，”他的声音轻得像怕惊飞了蝴蝶，“就买两袋栗子去樱花隧道，一袋原味，一袋桂花的。”
春游前一天，林漾举着生物卷子冲进教室，红色的“72”分像颗饱满的栗子挂在卷首。他往夏小星手里塞了颗用糖纸折的星星，里面的纸条写着：“其实我偷偷背了三天三夜，梦见都在解剖花程式。”
植物园的樱花果然开得像雪。林漾背着两个书包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确认她没掉队，像只警惕的小松鼠。走到樱花隧道时，他突然从书包里掏出个保温桶，打开盖子的瞬间，桂花栗子的甜香漫过漫天飞落的花瓣。
“我妈早上现炒的，”他挠着头把桶往她怀里送，“说樱花和桂花最配。”夏小星舀起一勺栗子泥，看见他正盯着自己的嘴角傻笑，突然想起那个在雪地里数她发旋的午后——原来有些约定，像埋在土里的栗子，只要用心焐着，总会在春天发出甜香。
落樱飘在保温桶里，像撒了把粉色的糖。夏小星看着他被花瓣沾满头的样子，突然觉得这个总爱脸红的男生，比漫天樱花还要耀眼。她想起他藏在栗子里的暖，画在错题本上的期待，还有此刻落在发间的、带着笑意的目光——原来有些喜欢，早就像这樱花隧道，把两个人的影子，悄悄织进了同一个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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