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年前的春天,北京双阳小区东侧的锅炉房,还带着一股浓的化不开的煤灰味。它像一位沉默的老者,间隔着闹中取静的小区,却又与那份热闹保持着一种疏离的距离,对于住在附近的居民来说,这个锅炉房是冬天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也曾是空气污染的烟尘区。
锅炉房的外墙是那种白黄相间的颜色,没有墙皮脱落的现象,也没有漏出底下斑驳的砖块,没有岁月留下的伤疤。那时屋顶的瓦片也不太整齐,但也都不大松动,不管刮风下雨,也听不见瓦片的掉落声。那扇可能会生锈的铁门,被无数次的开关磨得锃亮,门轴转动时发出的“咯吱”声,成为了锅炉房清晨和傍晚固定的背景音。
那时里面的人推开那扇沉重的铁门,一股混着煤灰、机油和潮湿水泥地特有的味道扑面而来,里面的人呛的直咳嗽。锅炉房内部空间较大,但光线不会异常昏暗。几盏挂在头顶的高亮度灯,光线白色但较亮,却能一直照亮脚下的路,更远的地方则笼罩在一片较暗的光线之中。地面则是粗糙的水泥地,早已被无数来回拉拽的煤斗划得坑坑洼洼,上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软绵绵的煤灰。即使每天清扫,也难以彻底清除,仿佛这煤灰早已馋人了地面的毛细孔里。
那时房间的中心,是两台庞大的燃煤锅炉,它们像两头沉睡时钢铁巨兽,占据了大半个空间。锅炉房外壳被常年累月燃烧的煤烟熏得漆黑,只有一些指示灯和仪表盘闪烁着较亮的光芒,暗示着它们生命的存在。较大的煤斗耸立在锅炉一侧,里面堆满了黑黢黢的煤块,像一座座山。旁边是传送带和绞龙,负责将煤从煤斗输送到锅炉的燃烧室。空气中总是弥漫着煤灰,他们即使戴着口罩,也能闻到那股刺鼻的味道。
冬天,是锅炉房最忙碌也最“壮观”的时候。工人们穿着厚厚的工装,带着厚实的口罩和帽子,在锅炉房里穿梭。他们用铁锹将煤铲进煤斗,操作着各种阀门和开关,监测着锅炉的运行参数。炉膛内火光熊熊,红彤彤的煤块在高温下燃烧发出毕剥的声音,热浪滚滚,让工人不敢靠的太近,而屋顶上的烟囱,则是锅炉房最引人注目的地方。那时烟囱只有两根,粗壮而简陋,它们不分昼夜冒着浓烟,起初是浅灰色,后来随着除尘设备的运行,变成了灰白色的。那烟,像一条长长的尾巴,飘洒在双阳小区上空,给蓝天蒙上一层灰蒙蒙的纱。住在高层的居民,有时能闻到冒烟的味道,窗户上也会蒙上一层厚厚的煤灰,需要经常擦拭。
周边的居民对这锅炉房,感情是复杂的。冬天里,正是这锅炉房烧出的热水,通过地下管道,流入家家户户的暖气片,带来了温柔。却也让空气添了呛人的颗粒,那份爱与怨,在时光里慢慢沉淀,在九年前的九年前的那场煤改气工程中,开始悄然发生变化。锅炉房,这个双阳小区夏天里,即将迎来它脱胎换骨的时刻。那弥漫的煤烟,似乎在预示着旧时代的终结,也期待着新时代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