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夜

房间的布置十分简单，却透着一种说不出的清爽感。门边靠着一张大床，被褥整齐叠放，柔软得让人一眼就觉得躺上去一定会很舒服，蚊帐垂下来，如同一层薄纱笼罩着它。白色的桌子靠窗摆放，书架虽然空空荡荡，但依旧显得干净利落。床边竖着一个铁衣架，显然是用来挂衣服的。不过，整间屋子里最吸引人目光的，还是那架摆放在床对面的黑色钢琴——它锃亮如新，上面覆着一块干净的布，分明是刚搬来的。

谢知许拖着行李箱走进房间，环顾四周，最后把箱子轻轻放在钢琴旁边。她抬起手，指尖触碰到钢琴盖，冰凉而光滑。她小心翼翼地掀开琴盖，黑白相间的琴键便显现出来，在灯光下泛着微弱的光芒。她的嘴角悄然扬起，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按下了一个白键。“Fa”，清脆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回荡开来。

这声音让谢知许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她忍不住继续试着按了几个其他的键，“Mi”、“Sou”、“La”，每一个音符都像是在回应她内心深处某种期待。然而，就在她完全沉浸在这些旋律带来的欣喜时，一阵“咚咚”的敲门声突然打破了这片宁静。

谢知许一惊，迅速从钢琴前站起来，跑到门口打开门。只见一位笑眯眯的老婆婆站在门外，慈祥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肚子饿不饿啊？”老婆婆柔声问道。

谢知许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这才想起自己连晚饭都还没来得及吃。她低垂着脑袋，稚嫩的声音带着几分不好意思：“还没吃。”

老婆婆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笑容满是疼爱：“那就出来吃点宵夜吧。”谢知许乖乖跟在老婆婆身后，走进宽敞的客厅。客厅中央摆着一张大圆桌，上面铺着花格子桌布。桌布上放着一只铁碗，里面盛满了一种看起来像豆腐的东西，还淋了牛奶，撒了些水果小料点缀其上。

“这是豆花，很好吃的。”老婆婆拉开凳子，示意谢知许坐下，随后自己也坐到了她身旁。

谢知许拿起勺子舀了一块送入口中，细滑软嫩的豆花立刻化作一股甜蜜的味道在舌尖绽放。她眼睛弯成了月牙，又迫不及待地舀了第二勺塞进嘴里。“好吃吗？”老婆婆问。谢知许用力点点头，奶声奶气地回答：“嗯，好吃！”

老婆婆看着她一口接一口地吃着，眼中充满了宠溺。直到谢知许把碗里的豆花吃得干干净净，她才侧头看向墙上的钟表，时针已经指向凌晨两点。“吃完就去睡觉吧。”老婆婆说。

谢知许看了看空荡荡的碗，又抬头看向老婆婆，小小的声音几乎只有对方能听见：“我睡不着。”确实，刚才还热闹温馨的场景，并不能掩盖她心底因家庭风暴而留下的阴影。

老婆婆微微一笑：“那我陪你聊会儿天吧。”

谢知许点点头，仔细打量眼前这位老人。短发、红色衬衫配上黑色长裤，简朴而干净，身上散发着浓浓的田野气息。“外……婆？”她试探性地喊出这两个字，脑海中浮现出妈妈曾经提起过的人。

老婆婆闻言一怔，随即笑得合不拢嘴：“小许真聪明！”听到这句话，谢知许也跟着笑了起来，仿佛外婆的笑容能驱散所有的阴霾。

“你今年几岁啦？”外婆问。

“六岁。”

“该上一年级了吧？”

“对！外婆真聪明！”谢知许模仿着外婆的话，自己先咯咯笑了起来。

外婆也被逗乐了，笑了一会儿才问：“小许都学会我说的话啦？”

谢知许抿了抿嘴，似乎想到了什么，有些迟疑地问：“我以后都要住在这里了吗？”

外婆的眼神黯淡了一瞬，却没有逃避问题：“是的。”

谢知许低下头，眼眶渐渐湿润。她想起了昨晚的事，想起了那个熟悉的家，想起了妈妈，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地滑落下来。

老婆婆喉咙里像堵着什么东西，难受极了。她紧紧握住谢知许的小手，语气温柔又坚定：“别再想了，那些事情就忘掉吧。以后外婆会好好照顾你的。”

谢知许用袖子擦了擦眼泪，点了点头。外婆将她拥入怀中，双臂紧了紧，给予她温暖的慰藉。谢知许感受到那份温度，脑海里又浮现豆花的甜味，心情稍稍平复了一些。

时间悄然流逝，墙上的钟表滴答作响，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一个小时。困意渐渐袭来，外婆松开了怀抱，轻声说道：“困了吗？困了就去睡觉吧。”

谢知许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慢慢走回房间。到了门口，她转过身看向正在客厅忙碌的外婆，嘴角勾起一丝浅笑：“晚安。”

“晚安，做个好梦。”外婆的声音温柔且绵长。

房门缓缓关上，客厅里的灯光也随之熄灭，只余一片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