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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等风来

救赎公主

三月的风还带着凉意,清黎坐在书桌前,指尖划过手机屏幕上岁喃的微信头像——那是张在天台上拍的照片,浅蓝色的风筝在她身后飞,笑容比阳光还亮。对话框停留在三个月前,她发的“天台上的风筝线断了,你教我怎么接好不好”,后面跟着一片刺眼的空白。

楼下的争吵声又响了起来,像生锈的铁器在摩擦。是爷爷的声音,带着酒后的浑浊和怒火:“你把存折藏哪了?是不是又给你娘家了!”紧接着是奶奶的哭喊:“我没有!你别冤枉人!”椅子倒地的巨响吓得清黎手抖了一下,手机差点摔在地上。

她飞快地捂住耳朵,却挡不住那些尖锐的字眼钻进心里。

爸爸的声音插进来,语气烦躁又无奈:“爸!您少说两句!妈年纪大了,您别吓着她!”

“我吓她?我今天非打死这个吃里扒外的老东西!”爷爷的怒吼里,清黎听见了拐杖重重砸在地板上的声音,一下下,像敲在她的神经上。

何燕在一旁劝:“爸,有话好好说,动手像什么样子……”“你个外人少插嘴!这个家还轮不到你说话!”爷爷的呵斥让妈妈的声音瞬间低了下去,只剩下压抑的啜泣。

清黎蜷缩在书桌底下,把脸埋进膝盖。书桌上的星星瓶被震得摇晃,里面的星星互相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像在替她哭。以前听见吵架,她会躲进被子里发抖,可自从认识了岁喃,她学会了攥着星星瓶默念“雨会停的”。可现在,雨好像下成了永远不会停的梅雨,连岁喃那道最亮的光,也突然消失了。

她摸出枕头下的刀片,冰冷的金属贴在手腕上,像岁喃曾经递过来的牛奶盒那样凉。第一次划下去时,她疼得缩了手,可后来就渐渐习惯了——那种皮肉的疼,至少能盖过心里的钝痛。她把伤口划得很轻,像在手腕上弹钢琴,一道又一道浅红的痕,是只有自己能看懂的乐谱,唱着“喃喃,你在哪”。

“黎黎,出来吃饭。”何燕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哭过的沙哑。

清黎慌忙把刀片藏进书缝,用袖子盖住手腕,开门时撞见妈妈红肿的眼睛。餐桌上,爷爷沉着脸喝酒,奶奶低头扒饭,筷子在碗里戳得乱七八糟,爸爸一口接一口地抽烟,烟雾缭绕里,谁都没说话。

晚饭在沉默中结束,碗筷碰撞的声音都带着小心翼翼。

清黎刚放下碗,就听见爷爷又开始骂:“你整天就知道哄哄哄,我好好的说一声,你就尖叫,我受够了,要不是你,这个家能变成这样?”

奶奶的哭声再次炸开,爸爸把烟头狠狠摁在烟灰缸里,低吼:“爸!您能不能别再说了!”

“我偏要说!这个家早就被你们搅和散了!”爷爷猛地拍桌子,碗碟震得叮当响,他顺手抄起桌边的拐杖,指着奶奶的鼻子,“你再哭一声试试!信不信我打断你的腿!”

奶奶吓得缩到椅子角落,哭声卡在喉咙里,像只被捏住翅膀的蝴蝶。何燕冲过去挡在奶奶面前,脸色惨白:“爸!您要打就打我!”

清黎看着眼前这一幕,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透不过气。她转身冲进房间,反锁房门的瞬间,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她该怎么办呢?”

她趴在书桌上,一遍遍地给岁喃发消息:“喃喃,他们又吵架了”“爷爷要打奶奶”“我好害怕”“你回我一句好不好”……可屏幕那头,永远只有“对方未读”的灰色提示。

她想起温倩出院前说的话:“岁喃她父母好像离婚了,他们总跟她吵架,上次我听见她在天台打电话,说‘我不想回家’。”清黎当时没在意,现在却忍不住胡思乱想:岁喃是不是回家了?是不是也在经历这样的争吵?是不是像她一样,被困在某个冰冷的角落?

夜里,清黎躺在床上,手腕上的伤口隐隐作痛。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地上投下细长的影子,像岁喃画过的雨线。她拿起刀片,在月光下轻轻划开新的伤口,血珠渗出来的瞬间,她低声呢喃:“喃喃,你什么时候回来听啊?”

疼痛让她稍微清醒了些,可清醒后的空洞更难熬。她翻出那个浅蓝色的星星,是当初送给岁喃又被悄悄塞回来的那只,纸上还留着岁喃用铅笔写的小字:“别怕,我在。”

可现在,这句话像个谎言,在空荡的房间里轻飘飘地荡着,连回音都没有。

日子一天天熬着,家庭的争吵成了常态,爷爷摔东西的声音、奶奶的哭声、爸妈压抑的叹息,像无数根针,扎得她浑身疼。

她给岁喃发的消息攒了九十九条,给温倩发的“你联系上岁喃了吗”也石沉大海。

天台的风筝线早就断了,画册里的向日葵褪了色,连那盒浅蓝色的颜料,都干成了硬硬的块。

某个下雨的夜晚,清黎坐在窗边,看着雨珠砸在玻璃上,像在重复她手腕上的痕迹。她举起刀片,这一次划得深了些,血顺着指尖滴在画册上,晕开一小片暗红,像朵丑陋的花。

“喃喃,我好累啊……”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你不回来,我好像撑不下去了。”

雨还在下,房间里只有她的呼吸声和雨声。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清黎的心猛地一跳,以为是岁喃的消息,可点开后,只有天气预报的推送:“明日大雨转暴雨,请注意防范。”

她把脸埋进膝盖,眼泪混着雨水的潮气,打湿了画册里那页画着彩虹的纸。

原来有些雨,是不会停的。原来有些光,一旦消失,就再也等不回来了。

刀片从指尖滑落,掉在地上发出轻响,像她心里最后一点光亮,彻底熄灭了。

暴雨连下了三天,屋檐下的积水汇成细流,哗哗地淌着,像永不停歇的哭声。

清黎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只有手机屏幕的光映着她苍白的脸。手腕上的伤口结了痂,又被反复抠破,新的血痕叠在旧的伤疤上,像幅混乱的地图,却找不到通往光亮的路。

楼下的争吵在雨声里变得模糊,却更像钝刀子割肉,一下下磨着她的神经。爷爷的拐杖砸在地板上的声音、奶奶压抑的呜咽、爸爸摔门而去的巨响、妈妈在厨房偷偷抹眼泪的抽泣……

这些声音透过门缝钻进来,和雨声搅在一起,在房间里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把她困在中央。

她又一次点开岁喃的抖音主页,最新一条视频停留在半年前:天台上,浅蓝色的风筝飞得很高,岁喃举着手机转身,笑容晃眼,配文是“风停了,但风筝不会掉下来”。

评论区里,她留的“我在下面等你”还在,只是再也等不到回复。

清黎把脸贴在冰冷的屏幕上,指尖划过岁喃的笑脸,喃喃自语:“你说过雨会停的,可雨一直下啊……你说过光不会消失的,可你怎么不见了?”手机屏幕暗下去,映出她眼底的空洞,像被暴雨淹没的深潭。

第四天雨停的时候,何燕推门进来,看见女儿手腕上的伤,突然就崩溃了。她冲过来抱住清黎,哭声嘶哑:“黎黎,你别这样!妈妈带你去看医生好不好?我们再去住院,去找岁喃……”

清黎任由她抱着,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嘴里反复念着:“她不在了……她不要我了……”

那天下午,何燕带着清黎回了医院。熟悉的消毒水味涌进鼻腔,却没再让她感到安心。心理医生看着她手腕上的伤,叹了口气:“你心里的结,还是要自己解开。

岁喃或许有她的难处,你不能把所有光都寄托在别人身上啊。”

“可她是我的光啊……”清黎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光灭了,我怎么办?”

从医院出来,清黎绕去了二楼病房。岁喃住过的床位换了新病人,一个小男孩正趴在窗边画画,画的是只断了线的风筝,孤零零地飘在天上。清黎站在门口看了很久,直到护士来催,才慢慢转身离开。

回家的路上,她收到温倩的消息,只有一张照片:外婆家的向日葵田埂上,放着个浅蓝色的星星瓶,瓶口对着天空,像是在收集阳光。

配文是:“我问了护士,说岁喃出院那天,是被她妈妈接走的,走的时候哭得很凶。”

清黎盯着照片里的星星瓶,眼泪突然掉了下来。原来岁喃不是不告而别,原来她也在某个地方,带着她们的约定。可为什么不回消息呢?是不是像她害怕回家一样,害怕面对什么?

夜里,清黎躺在床上,听着隔壁房间传来爷爷和爸爸的争吵,这次没有摔东西,只有压低的怒吼和叹息。

她摸出那个浅蓝色的星星,指尖一遍遍划过“别怕,我在”的字迹,忽然想起岁喃在天台说的话:“心里的光是困不住的。”

她翻身下床,走到书桌前,翻开新的画册,拿起那盒早就干硬的浅蓝色颜料,用温水一点点化开。

虽然颜色不再鲜亮,虽然画笔总是抖,她还是一笔一划地画起来:天台上,三个女孩的手牵在一起,风筝线握在她们手里,飞得很高很高,天空挂着两道彩虹,一道是画的,一道是真的。

画到一半时,楼下的争吵停了。爷爷的声音变得很轻,带着从未有过的疲惫:“以后……不吵了,好好过日子吧。”

奶奶的啜泣声也低了下去,夹杂着何燕的安抚声。清黎握着画笔的手顿了顿,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落在画册上,像给彩虹镀上了一层银边。

她在画的角落写下:“喃喃,我知道你可能也在淋雨,但我会替你把风筝线握紧。等你回来的时候,我们的风筝一定还在天上。”

那天晚上,清黎没有再拿起刀片。她把刀片扔进垃圾桶,看着手腕上的伤疤,忽然觉得没那么疼了。虽然心里的空洞还在,虽然夜晚依旧漫长,但她知道,不能再让自己沉下去了。

岁喃留下的光或许暂时熄灭了,但她可以试着自己点燃一点星火,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好过在黑暗里等死。

深夜,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一下。清黎猛地惊醒,抓起手机,看见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只有短短一句话:“风筝线没断,我在等风来。我在,你等等我好吗?”

发件人后面,跟着一个小小的星星符号。

清黎盯着短信看了很久,突然捂住嘴,眼泪无声地淌下来,落在手机屏幕上,晕开一片温热的水渍。窗外的月光变得很亮,像岁喃曾经眼里的光,轻轻落在她的脸上,带着迟到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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