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初时

九月的风还揣着夏末的尾巴，阳光是那种毫无保留的亮，晒得教学楼的白墙泛出晃眼的光。

没有云，天干净得像块刚洗过的蓝玻璃，连蝉鸣都懒了半截，有一搭没一搭地挂在操场边的合欢树上。

整个校园像被罩在透明的热罩里，静悄悄的,只有高二（3）班靠窗的位置，窗帘被一只手轻轻拽了拽，漏进的阳光斜斜打在课桌上，把摊开的数学练习册页码晒得发脆，连同空气里粉笔灰和淡淡汗味混合的气息，都染上了这种安静的、有点闷的热。

巷口的合欢树正落着花，粉白的瓣子飘在那女生被扯皱的校服上。楚安姚甩下书包冲过去，一脚踹开最前面那个推搡的女刺头。

“为什么打人？”

清冷的声音从花影里钻出来，楚安姚转头，她站在几步外，镜片后的眼睛没什么温度，像在看一道解不出的题。

“他们是人渣。”我抹了把溅到脸上的花瓣，“打了又怎样？”

她没说话，只是忽然动了。不是劝，是直接伸手攥住我挥出去的胳膊，力道比看起来要大得多。

拉扯间，合欢花瓣落了我们满身。等反应过来时，那几个女刺头早没了踪影，只剩我和她在落英里较劲，毛毛雨混着花瓣粘在皮肤上，又痒又涩。

一番较量，各自身上都挂了彩,楚安姚喘着气,抹了一把脸，不知是雨水还是汗水,看着极为狼狈,她也好不到哪里去，手上的月牙印触目惊心。

楚安姚抬眼瞥见自己手腕也是触目惊心的月牙印还冒出丝丝血迹，气不打一处来，刚要再扑上去理论，却见她猛地抬手腕看表，动作里的急切刺得楚安姚眼皮一跳。

“少拿这套唬人！”楚安姚朝着她背影喊，校服上沾的合欢花瓣簌簌往下掉，可这话喊完，自己也慌了神—— 老班说今早突击检查仪容，要是被逮到这副鬼样子，处分警告又得贴公示栏！

楚安姚已经扯着皱巴巴的校服往学校跑，风卷着她的话尾：“要打…下次！” 她咬牙切齿,心里骂骂咧咧，不紧不慢的走在背后,余光却忍不住往她沾着草屑的后背飘，雨水顺着发梢滴在人行道上，和我的脚步声搅成一团，像场没尽兴的架，被硬塞进仓促的晨光里。

快到校门口时，楚安姚暗自想：给我等着,如果让我再学校遇到你就揍的你满地找牙！ 想完才惊觉，自己连这人叫啥、是不是同校都不知道，可她没回头，身影混进涌进学校的人群里，校服后摆还沾着合欢花瓣，像颗没爆完的 “ 定时炸弹 ”，把我乱糟糟的心跳，又搅的更凶了些。

楚安姚在教室撞见魏斯锦时，广播里突然响起开学典礼的收尾音乐。她这才惊觉，自己为打架错过的典礼，魏斯锦居然是以 “ 转学优秀生 ” 身份上台发言的！

可等我坐到高二3班的座位上时，后脊猛地窜起一阵麻——魏斯锦正抱着书包站在讲台旁。

她扎着的马尾辫随着转身轻晃，八字刘海垂在额前，衬得本就小巧的眉眼愈发精致。鹅蛋脸白得像落了层薄雪，蓝白色校服穿在高挑身形上，却因过分板正，显得脖颈线条格外清瘦。长睫半掩着小而锐利的眼，金丝框眼镜架在鼻梁，镜片后投来的目光带着刺，分明还记着巷口那场乌龙架跟她打架的时候没怎么注意她的长相,没想到还是个小美人.....真是让人意外！

“魏斯锦，转学过来的学霸，多交流……楚安姚，你带新同学熟悉下？”班主任秦柏芝的声音砸下来时，楚安姚才惊觉自己盯着他发梢发了呆。

楚安姚有些发懵，老师就拍板决定了这事，前桌悄咪咪的转身“啧，安姚！你瞅瞅你，刚才发懵那德行，现在倒好，旁边坐着一‘人形冰山制冷机’，老师这是怕你夏天热着，派个‘空调学霸’给你当同桌降温啊！”

听到这话，楚安姚白眼都快翻上天了“看你能的,张雪檐你还有空调侃我，作业才刚开个头，你还有空在这调侃我，再闹我就把你辛苦整理的错题本，搬去给学霸当‘课间阅读特辑’，让他看看咱雪檐同学‘奋斗的作业本’，看你还咋分心耍嘴皮子！”

闹了一阵后，就各自忙各自的了，楚安姚倒挺清闲，看着雪檐奋笔疾书的背影，慢慢出了神，楚安瑶忽然想起跟张雪檐是在很早之前就已经认识了,离现在也有几年了，但是她以前老爱哭了，是个十足的小哭包,因此还被别人嘲笑过，现在却变得不那么爱哭了。

楚安姚视线缓缓往右看去，少女的眼睫低垂着，金丝框稳稳架在她挺翘的鼻梁上,她的眼睛毫无波澜,看着像是丹凤眼……

楚安姚盯着魏斯锦的侧影发怔，钢笔在作业本上洇出墨团都没察觉。直到魏斯锦的视线与她撞上—— 那人原本垂着的眼睫猛地掀起，丹凤眼尾带着打架时才有的冷戾，像淬了冰碴的刀，轻飘飘却又刺人地扫过来。楚安姚后脊一僵，看着魏斯锦很快收回目光，可那瞬间的冰冷眼神 ,好像若有似无的瞪了楚安姚一眼,楚安姚，以为自己看错了,偷瞄了一眼,对上冰冷的视线,忙不迭低头翻课本，耳朵却烫的要烧起来，心里骂自己：真是丢死人了！

秦柏芝的粉笔精准的打到楚安姚的脑门上“你不想听可以出去，不要第1天就给我惹事”楚安姚猛地回神，耳根瞬间发烫。

她慌忙站起，撞得椅子 “吱呀” 响，全班目光唰地聚过来。指尖绞着校服下摆，声音又急又弱：“老师…… 我听的。” 秦柏芝睨她一眼，粉笔头在讲台上敲出脆响，“坐下，再走神，就不是粉笔能解决的。” 楚安姚挨着椅子坐下，后背沁出薄汗，心脏还在 “砰砰” 乱跳，偷瞄讲台方向，满脑子都是 “第一天就搞砸，以后可怎么办”，却没注意到，斜后方有道目光，从粉笔头落下时，就牢牢黏在她身上

魏斯锦正在刷题的笔顿了半秒。她抬眼，丹凤眼尾漫不经心扫过讲台与楚安姚，像看一场无关的雨——眼神依旧冷，却比平时多了丝“这人怎么总惹事”的无声烦躁，转瞬又垂眸，继续在草稿纸上画满冷硬的几何线条，仿佛刚刚的停顿只是楚安姚的错觉。

楚安姚喉间发紧，后槽牙咬得咯咯响。魏斯锦那道漫不经心的目光，在她眼里活脱脱是赤裸裸的嘲讽—— 不就是被老师拿粉笔砸吗？死对头这副冷眼旁观的德行，分明在笑她丢人！

她攥着笔杆的指节泛白，课本被掀得哗啦响，额头的疼意和心底的不服气绞成一团。楚安姚猛地抬头，丹凤眼瞪向魏斯锦，无声用口型骂：“看什么看！” 可对上魏斯锦依旧冷淡的眼神，又像被戳破的气球，蔫巴巴转回脸，在草稿纸上狠狠画了个叉，嘟囔：“拽什么拽，下次打架一定赢你…

嘟囔完，楚安姚正低头揉着被粉笔砸过的额头，手腕突然被轻轻碰了一下。抬眼，魏斯锦递来一瓶没开封的薄荷糖，指尖悬在半空，没什么表情：“止痛。”

三个字刚落，她已经收回手，转而去整理桌角的课本，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安静。楚安姚捏着冰凉的糖纸，指腹摩挲着瓶身的纹路，忽然听见窗外蝉鸣变得尖锐——

像是被猛地拽回开学那天的宿舍，她踩着晃悠悠的梯子往上铺爬，床板吱呀作响的瞬间，下铺那个早已铺好床的女生突然开口，声音平得没有波澜：“梯子晃。” 那时她还不知道对方叫魏斯锦，只记得蓝白条纹被套在风里轻轻动，和此刻递来糖瓶的手指一样，带着种没表情的认真。

思绪回拢时，魏斯锦已经把课本码成了整齐的一摞。楚安姚剥开薄荷糖塞进嘴里，清凉感漫开的瞬间才发现，有些关心从来不用多余的话，从开学那个提醒开始，就藏在每一个安静的瞬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