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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若雪裹着斗篷,踩着积雪往东六宫去。冷宫那边的铁栏在她身后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像是谁在叹息。她低着头,把脸藏进衣领里,风刮得人脸颊生疼。
东六宫比冷宫热闹得多,宫灯一盏接着一盏,檐角挂着风铃,夜里听来格外清脆。老太妃住的偏殿在最西边,门口站着两个小宫女,看见她来了,其中一个立刻进去通报。
红玉出来接她,手里端着一碗药。她上下打量林若雪一眼,才低声说:“进来吧。”
屋子里暖和得很,炭火烧得正旺。老太妃躺在床上,呼吸微弱,像是随时会断气。红玉示意林若雪坐到角落,自己则继续守在床边。
“你来做什么?”红玉问。
林若雪看了眼床上的人,压低声音:“我来传句话。”
红玉没说话,只是等着她说下去。
“小姐最近夜里常做噩梦,醒来就发呆。她喊‘母亲’,然后就不说话了。”林若雪顿了顿,“她撑不住了。”
红玉眼神动了动,放下手中的药碗,走到门口看了一眼,确认没人偷听后才回来。
“我知道你不是为了说这个来的。”红玉盯着她,“你想让我做什么?”
林若雪从袖子里摸出一枚铜钱,轻轻放在桌上,“这是老太妃以前赏给小姐的,小姐让我带来,说是想明白了,愿意低头。”
红玉拿起铜钱看了看,点了点头。
“我会把这话传出去。”她收起铜钱,“你回去吧。”
林若雪起身,红玉却拦住她,“等一下。”
她走到内室,不一会儿,一个穿着深色衣裳的内侍走了出来,冲林若雪点点头。
林若雪没说什么,转身离开。
她刚走远,那名内侍便快步往太后寝宫去了。
——
冷宫偏殿内,沈昭昭坐在窗前,手里握着半块铜镜碎片。镜面已经碎裂,映不出完整的脸,只有零星的倒影。
她还记得那天母亲躺在病榻上,拉着她的手,声音虚弱却坚定。
“不管多难,都要活着。”
她当时点头,说会的。
可如今被困在这冷宫,连自由都成了奢望。
林若雪推门进来,轻声道:“小姐,我说完了。”
沈昭昭抬头看她,“太后怎么说?”
“红玉收下了铜钱,那个内侍已经去太后那儿了。”
沈昭昭嘴角微微扬起,似笑非笑。
“好,让她以为我慌了。”
林若雪站在她身边,看着窗外风雪,“小姐真的不担心?”
沈昭昭摇头,“我担心什么?她越以为我动摇,就越不会防备。等她安排妥当,我们再动手。”
林若雪没再说话,只是替她披上一件厚实的披风。
屋外风雪渐止,天色越发暗沉。
——
太后寝宫内,烛火通明。
萧太后靠在软榻上,听着内侍回报。
“林若雪带了一枚铜钱去见红玉,说是沈昭昭托她带来的,还说沈昭昭夜里做噩梦,喊‘母亲’,醒来就发呆。”
太后听完,脸上露出一抹笑意。
“她终于撑不住了。”
她坐直身子,吩咐道:“召沈清澜来。”
内侍领命离去。
不多时,沈清澜进了殿,跪下行礼。
“臣女见过太后。”
太后看着她,目光意味深长。
“沈家嫡女不肯低头,哀家打算换个人来当皇后。”她缓缓开口,“你可愿?”
沈清澜愣了一下,随即低头,声音温柔:“臣女唯太后马首是瞻。”
太后满意地点点头,“很好。沈家既不争气,那就换人来争。”
沈清澜再次叩首,“臣女定不负太后厚望。”
太后轻轻放下手中的玉如意,语气意味深长。
“你比她懂事多了。”
沈清澜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
沈清澜回到自己的寝殿,关上门,脸上那副温婉神色瞬间褪去。
她走到窗前,望着夜空,嘴角扬起一抹冷笑。
“轮到我了。”
她转身,叫来贴身宫女。
“去联系东六宫那边的人,我要知道冷宫那边的一举一动。”
宫女点头离去。
沈清澜缓缓坐下,指尖摩挲着桌上的铜镜。
她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
林若雪回来时,带回了一枚铜钱。
沈昭昭接过,仔细端详。
铜钱边缘有些磨损,但依旧能看清上面刻着一个极小的“裴”字。
那是裴景珩贴身禁卫才会用的暗记。
她脸色微变。
林若雪也察觉到了不对,“这……不是老太妃那边的东西?”
沈昭昭点头,“是裴景珩的人。”
林若雪脸色骤变,“难道……他一直在盯着我们?”
沈昭昭沉默片刻,低声说:“他是不是早就知道?”
屋内一时寂静无声。
外面风雪又起,雪片拍打着窗棂,像是谁在轻轻敲门。
——
冷宫外,裴景珩站在廊下,手中也拿着一枚同样的铜钱。
他望着冷宫偏殿的方向,嘴角微微勾起。
“她以为我不知道。”
他低声自语,转身离去。
夜色沉沉,风雪未歇。
\[未完待续\]沈昭昭将那枚铜钱在指尖缓缓转动,烛火映得边缘一道细若蚊足的刻痕忽明忽暗。
她忽然想起前日午后,裴景珩立在冷宫铁栏外的身影。他穿一袭深色蟒纹大氅,袖口金线绣着半条盘龙,风起时似要腾空而去。那时他说:“你若想活命,就别做多余的事。”
可现在看来,真正多余的人,是他。
林若雪站在她身后,呼吸轻得像一片羽毛。她知道这位贴身侍女此刻必定攥紧了袖口,就像每次紧张时都会做的那样。
“小姐……”林若雪的声音压得极低,“要不要换人送信?”
“不必。”沈昭昭将铜钱收入袖中,起身走到窗边。风雪不知何时又大了,远处屋檐上的积雪簌簌往下掉,像有人在看不见的地方抖落尘土。
她记得母亲说过,人在慌乱时最容易暴露破绽。可真正厉害的人,是能让对方以为自己慌了的人。
林若雪走近一步,“太后那边……”
“她会动手。”沈昭昭打断她,“越快越好。”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一声轻响。不是叩门声,也不是脚步声,更像是某种织物擦过木门的声音。林若雪立刻转身挡在沈昭昭面前,手已探入袖中,那里藏着一支淬毒的银簪。
门缓缓推开,是守夜的老嬷嬷端着汤药进来。她佝偻着背,嘴里嘟囔着:“夜里寒气重,得喝点热的。”
沈昭昭接过药碗,药香混着炭火味在屋里弥漫开来。她低头吹了吹汤药,余光瞥见老嬷嬷的衣角沾着片雪花,正在火光里慢慢融化。
等嬷嬷走后,林若雪才低声说:“她来了。”
沈昭昭点点头,把药碗放在案上。窗外风雪更大了,像是要把整座冷宫埋进雪里。沈昭昭盯着那片雪花完全化成水渍,才缓缓开口:“她终于按捺不住了。”林若雪站在门边,手指还搭在银簪上,“小姐,我们什么时候动手?”沈昭昭轻轻一笑,目光落在案上的药碗,“等她先出手。她想看我慌乱,我们就让她看。”林若雪皱眉,“可裴景珩那边……”“他既然派人盯着我们,自然不会放任太后胡来。”沈昭昭语气淡淡,“我们只需要按兵不动,等他们彼此撕扯。”林若雪沉默片刻,点了点头。“那今晚的药……”“照常喝。”沈昭昭端起药碗,“我倒要看看,谁才是真正慌的人。”屋外风雪呼啸,像是回应她的话。沈昭昭抿了一口汤药,眉头微微皱起。苦味比往常更重了些,像是多加了两分黄连。她不动声色地将药碗放在案上,指尖轻轻敲了敲木桌面。林若雪会意,悄悄靠近门边,耳朵贴在门板上听了片刻,脚步声已经走远了。
“今晚的药,照常喝。”沈昭昭低声说,语气平静如常,“别让她察觉我们知道了。”
林若雪点点头,却仍站在门边没动。她知道,沈昭昭越是冷静,心里越是有主意。而她要做的,就是盯紧每一个细节。
窗外风雪呼啸,屋内烛火摇曳,投在墙上的影子晃动着,像一只只无声的鬼魅。
忽然,沈昭昭轻声道:“你有没有闻到?”
林若雪一怔,仔细一嗅,空气中似乎混进了一丝异样的气味,淡淡的,像是药香中夹杂着某种辛辣。她脸色微变,立刻走到药碗前,轻轻扇了扇气。
“有人动了手脚。”她低声道,声音里带着一丝怒意。
沈昭昭却笑了,笑得有些冷,“看来太后是真急了。”
她端起药碗,眼神在烛光下幽深如水,“既然她想看我慌,那我们就演一场好戏。”
林若雪看着她,轻轻点头,“小姐打算怎么做?”
沈昭昭没有回答,只是将药碗轻轻放下,目光落在窗外那片飘飞的雪上。风雪愈急,像是要把整个冷宫吞没。
她缓缓开口:“今晚,就让她们看看,谁才是真正的棋手。”沈昭昭轻轻推开窗,一阵冷风夹着雪片扑进来。她深吸一口气,让头脑保持清醒。林若雪已经搬来屏风挡在窗前,低声说:“小姐,小心风寒。”沈昭昭点头,目光却始终盯着远处的宫墙。那里隐约有灯笼晃动,是巡逻的侍卫。
“今晚的汤药你留心点。”沈昭昭轻声吩咐,“别让人看出我们在防着。”
林若雪应了一声,转身去收拾药渣。她动作轻巧,一点声响都没发出。沈昭昭重新坐回窗边,手搭在窗沿上,指尖有些发凉。
门外又传来脚步声,这次是两个宫女提着炭盆进来添火。她们低着头,手脚利索地换好炭,又退了出去。林若雪站在一旁,目光扫过她们的衣摆,没发现什么异常。
屋内暖和起来,烛光也亮了些。沈昭昭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她耳边是炭火噼啪的声音,还有林若雪轻手轻脚走动的响动。
忽然,林若雪走到她身边,低声说:“小姐,那老嬷嬷刚才进门前,在门口站了太久。”
沈昭昭睁开眼,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她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铜钱,轻轻摩挲着边缘的刻痕。
外面的风更大了,像是要压过整个冷宫。沈昭昭嘴角微扬,露出一丝冷笑。沈昭昭缓缓收回视线,目光落在手中的铜钱上。烛火映得那道细小的“裴”字忽明忽暗,像是在无声地提醒她什么。
她轻轻将铜钱翻转几次,忽然开口:“林若雪,你去一趟东六宫。”
林若雪一怔,“现在?”
沈昭昭点头,“趁风雪大,没人注意。告诉红玉,我愿意低头,但不是对太后。”
林若雪皱眉,“小姐真要……”
“假的。”沈昭昭打断她,语气平静,“我要让太后以为我慌了,让她主动出手。”
林若雪沉默片刻,低声应下,“那我去换身衣裳。”
她转身走向里间,动作利落地换上深色斗篷。风雪拍打着窗棂,像是催促。
沈昭昭靠在椅背上,闭上眼,嘴角那抹冷笑始终未散。
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