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恒把那颗留了许久的桂花糖放在掌心,阳光透过玻璃罐照在糖纸上,金闪闪的纹路像极了倾城背包上的拉链。
他记得最后一次见倾城时,对方把这颗糖从背包侧袋摸出来,糖纸已经被体温焐得发软:“给你留的,省着点吃。”
现在糖纸在他指间转了三圈,忽然想起那天在医院走廊,排长红着眼圈说的话:“塌方时他把战友推出去,自己被埋在最底下,手里还攥着这个铁盒。”
落恒当时没哭,只是觉得喉咙里堵着什么,像吞了半颗没化的糖。
巷口的橘子糖换了新包装,玻璃罐里的梅子酱也少了小半。
奶奶说最近总有人来问,要不要把酱摆在杂货铺代卖,落恒摇摇头:“这些是给倾城留的。”
他蹲在院子里翻晒桂花干,竹匾里的花瓣蜷得更紧了,风一吹就簌簌地落,像谁在偷偷掉眼泪。
物理笔记的最后一页,他画了只纸船。船帆上写着“246”,船底却藏着个小小的“+”号。
每天睡前,他都会用红笔在后面添一笔,现在那个数字已经爬到了“328”。
纸船旁边的空白处,不知何时多了道浅浅的泪痕,晕开了半个船身,像纸船真的在水里漂过。
夜里起风时,晾在走廊的浅蓝衬衫被吹得晃。落恒起来收衣服,指尖触到布料上的褶皱,忽然想起倾城总爱把衬衫下摆扎进裤子里,说这样跑起来利索。
他把衬衫铺平,在领口发现根细发,黑黢黢的,不知是自己的,还是……他捏着那根头发看了很久,最后轻轻夹进了物理笔记,就在纸船那页。
风筝老板的新风筝做好了,燕子翅膀上绣了串槐花,尾巴拖得老长。
“等天晴了去河滩试试?”
老板举着风筝线轴笑,落恒望着天上的云,忽然说:“能在尾巴上绣个名字吗?”
“绣啥?”
“倾城。”他说这话时,风正好吹过檐角,风铃叮当地响,像在应和。
第三百三十天的清晨,落恒在枕头下摸到个硬纸壳。
打开一看,是张被压得平整的槐花标本,花瓣边缘泛着浅黄,背面用铅笔写着“部队后院的”。
他忽然想起阿婆说过,倾城寄来的明信片上,画的就是这棵槐树。
他把标本夹进那本攒着日历的盒子,里面的桂花已经堆了薄薄一层。
最底下的那张日历背面,倾城用红笔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旁边写着“今天落恒应该考了好成绩”。
落恒摸着那个笑脸,指尖忽然发烫——那天物理测验他确实拿了第一,当时还对着天空比了个耶,原来真的有人在很远的地方,记着他的小事。
樟木箱里的梅子酱已经攒到第八罐。落恒给每个罐子贴了标签,从“春分”到“白露”,最新的一罐写着“霜降”。
奶奶说:“等凑满十二个月,就像把一整年都装进去了。”
他蹲在箱子前数了数,还差四罐,可枝头的栀子花早就谢了,花瓣落在泥土里,像给根须盖了层白被子。
晚自习回来,发现杂货铺的灯还亮着。
老板趴在柜台上打盹,玻璃罐里的橘子糖少了三颗,旁边压着张毛票。
落恒忽然想起倾城总爱趁老板不注意,偷偷摸两颗糖塞给他,说:“甜的能让人忘了苦。”
他把毛票放进钱盒,又往罐里添了三颗糖,像在补那些年偷偷吃掉的。
物理课讲波的干涉时,老师在黑板上画了两条相交的波纹。
落恒盯着那些起伏的线,忽然觉得思念就像这样——他在这头荡起涟漪,倾城在那头回应,哪怕隔着千山万水,也能在某个瞬间重叠成一个完整的圆。
他在笔记本上写:“两列波相遇时,振动加强点会一直亮着。”
夜里梦见倾城坐在槐树下,手里拿着本物理书,说:“这道题你讲错了,应该用动量守恒。”
落恒想凑过去看,对方却忽然站起来,身影变得模糊。
“我要走了。”倾城的声音轻飘飘的,像被风吹散的槐花,“记得按时吃梅子酱。”
他惊醒时,发现自己攥着那页纸船笔记,指尖在“328”后面又画了道杠。
窗外的月光落在樟木箱上,箱子缝里透出点桂花的香,像有人在里面藏了个没说完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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