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娜仁的目光扫过山吹阳咲残破的躯体，指尖划过他左臂断裂处的皮肉，语气平淡无波：“腿骨折了小腿被啃食，左臂折断手也露出白骨，身上其他皮肉也烂了大半，太多部位留着没用了。”
山吹阳咲的独眼里还凝着血污，一时不理解降娜仁的意思。
他看见降娜仁转向不远处那片狼藉，那里散落着他再熟悉不过的衣物碎片。
“我再问你一遍，剥皮抽筋，断骨换血……”降娜仁目光带有审视，“你到底怕不怕，其实有时候死亡未尝不是解脱。”
山吹阳咲目光坚定，他不会怕： “师父，我想活着，我想复仇……我想举起刀砍杀食人鬼，我还想…找回不见的大哥。我可以忍受所有苦难，我甘之如饴。”
降娜仁垂眸转身走向那堆残肢。她弯腰拾起一段尚算完整的左臂，皮肉虽有擦伤，骨头却完好无损。“这个能接，筋脉还没断。”
山吹阳咲的瞳孔骤然收缩。那袖口绣着的紫藤花，是妈妈山吹静最喜欢的图案。他记得妈妈总用这只手给他缝补袖口，指尖带着淡淡的皂角香。
降娜仁又俯身，从一片染血的襁褓旁拾起一截小腿，伤口边缘还算平整。“这里的骨头能用，皮肉缺损不多。”
襁褓里是已经尸骨破碎的六妹，而旁边的小腿是三姐的！三姐夫裙摆总沾着田埂上的泥，那截小腿上有着裙子碎片，还有泥。她昨天还笑着说，等秋收了就带自己去镇上买糖人。
降娜仁的目光落在不远处半掩在草堆里的头颅上，脖颈处有断裂，但头部跟身体连接还算可以。她的额角还有块月牙形的胎记。
降娜仁伸手拨开黏在上面的乱发，露出一双紧闭的眼睛。扒开后，依稀辨别得出眸子是浅琥珀色的：“这双眼睛不错，在颅腔内没受太大损伤，合理转移后还是能看见东西。”
山吹阳咲的呼吸骤然停止。那是二姐的眼睛。二姐的眼睛该是浅琥珀色的。
不是那种透亮得晃眼的金，是像浸透了阳光的蜜蜡，温润里带着点暖烘烘的亮。
山吹阳咲总觉得二姐的目光落在书页上时，那颜色会浅一点，像晨露打湿的琥珀原石；等他又把字写歪了，那颜色就深些，琥珀里像裹了点未融的金沙，瞪得他脖子发硬，却偏生没什么戾气——就像夏日午后透过树叶的光斑，热辣辣的，却藏着点护短的暖意。
此刻降娜仁随手几针下去封住眼周穴位，那浅琥珀色的瞳仁蒙着层薄雾，像蒙尘的玉，却仍能看出昔日里盛着的光。
到这时候，山吹阳咲何尝不明白降娜仁在打什么主意？明明痛苦到极致，却不由自主地想到：这实在……太疯狂了！！！
最后，降娜仁走到小屋墙角：“这只手的指骨纤细，接在你断处正合适，养养就能用。”
是大姐的。大姐的手总是那么巧，会梳好看的发髻，会编结实的草绳。她昨天还给六妹做了个小小的布老虎，针脚细密得像模像样。
降娜仁将这些确认好的一一带到山吹阳咲面前，像在展示一堆零件。“眼睛、手臂、小腿，还有这只手，刚好能补上你缺的地方。他们都是你家人的碎片。”她顿了顿，看着他骤然颤抖的身体，“怎么？认出来了都是谁的了？放心，你们很快就会永远在一起。”
山吹阳咲的独眼里滚出血泪。他看着妈妈的手臂、三姐的小腿、二姐的眼睛、大姐的手，还有不远处爸爸那截能用来修补肋骨的胸骨——爸爸总用那宽厚的胸膛护着他们躲过山间的风雨。
原来降娜仁说的“凑在一起”，真的就是这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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