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感来自,金莎的歌曲 (画中仙)
>长安暴雨初歇,你撞见淋湿的常山赵子龙。
>递出手绢时,他睫毛上的雨珠滚落你掌心。
>此后他总在雨天出现,买走你药铺最后一包伤寒药。
>塞北战报传来那日,他攥着你的手绢翻身上马:“等我回来画长安的春。”
>三月后捷报抵京,随军遗物里却只有一方染血的素帕。
>你在雨里展开手绢,唇瓣轻触他残留的温度。
>泪水混着雨水滑进口中时,伞沿突然传来熟悉的轻笑——
>抬头只见水墨洇开的雨幕中,他执伞的笑颜正缓缓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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骤雨初歇,长安城如同被清水洗过一遍的青瓷。湿漉漉的青石板路面映着天光,残留的水珠从檐角跌落,敲在凹陷的石窝里,叮咚作响,又碎成更细小的水沫。空气里弥漫着泥土被浸透后特有的清冽气息,混着远处飘来的、若有似无的槐花香。
你抱着刚从书肆淘来的几卷旧医书,脚步匆匆,拐过街角那片葳蕤的蔷薇花墙。花瓣被雨水打落不少,零乱地粘在湿滑的石板上,踩上去微微打滑。
猝不及防地,你撞上了一堵温热的、带着水汽的壁垒。
“唔!”一声低低的闷哼在头顶响起,带着一丝意外和强忍的痛楚。
你踉跄着后退一步,怀里的书卷差点脱手。惊魂甫定地抬头望去,心口猛地一跳。
是他。
常山赵子龙。长安城里谁人不识的银甲将军。此刻,那身标志性的亮银铠甲湿淋淋地贴在身上,勾勒出劲瘦而充满力量的线条。几缕深色的发丝被雨水打湿,凌乱地贴在饱满的额角和线条冷峻的脸颊上。水珠沿着他挺直的鼻梁滑下,汇聚到微抿的唇角。最要命的是那双眼睛,此刻正微微睁大,带着一丝讶然和来不及收敛的锐利望向你,像被雨水洗过的寒星。
他显然刚从一场急雨中脱身,整个人还带着战场般的凛冽气息,却又被这湿漉漉的狼狈冲淡了几分疏离。他肩头、臂甲上的水痕还在缓缓向下淌。
目光掠过他沾满泥泞水痕的银甲,最终定格在他紧抿的薄唇和那长而密的睫毛上。一滴饱满的水珠,正悬在他浓黑的睫毛尖端,摇摇欲坠,映着雨后初晴的光,晶莹剔透。
几乎是未经思索,你下意识地从袖中摸出一方素白的手绢。丝绢柔软微凉,带着你身上淡淡的、干净的皂角气息。
“将军,”你的声音比自己预想的要轻一些,递出手绢,“擦擦吧。”
那双寒星般的眸子里的锐利瞬间消散了,像被风吹散的薄云,露出一丝清晰的错愕。他似乎没料到你会如此直接,目光在你手中的素绢和你的脸上来回逡巡片刻。
随即,那线条冷硬的唇角竟向上弯起一个极小的、近乎腼腆的弧度。这笑容如同破开乌云的微光,瞬间柔和了他周身冷硬的气场。
“多谢姑娘。”他伸手来接,声音低沉,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沙哑,还有一丝与战场悍将身份不符的拘谨。他的指尖带着雨水的微凉,不经意间擦过你的指腹,那点微凉的触感却像带着火星,烫得你指尖微微一蜷。
就在他接过手绢的刹那,那滴悬垂了许久的水珠,终于不堪重负,从他那浓密的睫毛尖端倏然滚落。不偏不倚,正正砸在你摊开的掌心中央。
啪嗒。
极轻微的一声,带着沁骨的凉意,却像一颗滚烫的种子,瞬间在你掌心烙下印记,又沿着血脉逆流而上,直抵心口,带来一阵陌生的悸动。你下意识地蜷起手指,仿佛想留住那点转瞬即逝的冰凉。
他显然也看到了这一幕,那抹腼腆的笑意似乎深了一分,随即又飞快地敛去。他动作利落地用手绢擦拭着脸颊和脖颈上的水渍,姿态依旧挺拔如松。
“骤雨初歇,姑娘也当心脚下湿滑。”他再次开口,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沉稳,目光却在你脸上停留了一瞬,带着不易察觉的温和。
“嗯,将军也请保重。”你低声应道,感觉脸颊有些发烫。
他微微颔首,不再多言,将用过的手绢仔细叠好,珍重地收进贴身的衣襟内侧。银甲在湿润的光线下折射出冷冽的光泽,他转身迈开步伐,踏着青石板上未干的水洼,背影挺拔如枪,很快便消失在街巷深处,只留下湿漉漉的足印和空气中若有似无的皂角清香。你站在原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掌心那点残留的冰凉水意,方才那一撞的触感,那滴水的凉,还有他睫毛上悬着水珠的模样,竟在心头反复萦绕,挥之不去。
雨丝,不知何时又开始悄然飘落,细密如织,无声地浸润着长安城灰黛色的屋瓦和湿漉漉的青石板路。街上的行人稀稀落落,撑着油纸伞匆匆而过。
“叮铃——”
药铺门楣下的黄铜铃铛发出清脆悠长的声响,带着雨天的湿气。
你正低头整理着柜台里新到的几味药材,指尖拂过干燥的甘草片,一股清苦的气息弥漫开来。听见铃响,习惯性地抬头,一句“客官需要些什么”尚未出口,目光便撞进一片熟悉的银亮色泽里。
高大的身影立在不算宽敞的店门口,几乎挡住了门外灰蒙蒙的天光。依旧是那身冷硬的银甲,肩头沾染着深色的水痕,显然是冒雨而来。细密的雨珠挂在他浓黑的发梢和挺直的眉骨上,衬得那双眼睛愈发深邃沉静。他站在那里,像一柄被雨水洗亮的剑,带着微凉的湿意和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一包伤寒药。”他开口,声音低沉,穿透淅沥的雨声,清晰地落在你耳中。
你微微一怔,目光掠过他肩甲上的水痕,心口那点莫名的悸动又悄然浮现。转身从药柜最上层的格子里取出一个用油纸包得整整齐齐的小包,放在柜台上。
“将军总在雨天来。”你轻声说,递过药包时,指尖不经意擦过他微凉的、带着薄茧的指节。
他似乎顿了一下,抬眼看向你,那双寒星般的眸子里映着柜台里幽暗的光,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温和的笑意。
“嗯,”他低低应了一声,接过药包,动作依旧干脆利落,“雨天人少。”他顿了顿,目光在你脸上停留了一瞬,像是在确认什么,又像是无意的停留,“也……清净些。”
铜钱放在柜台上,发出沉闷的轻响。他不再多言,转身便踏入门外连绵的雨幕中。银甲的身影在灰蒙蒙的雨帘里很快模糊,最终消失在长街拐角。
你拿起那枚犹带一丝室外凉意的铜钱,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上面的纹路。他并未解释为何只买这最寻常的伤寒药,也未曾解释为何总是在雨天出现。那句“人少清净”,更像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理由。
然而,当他挺拔的身影消失在雨帘深处,一种奇异的笃定却在心底悄然扎根。你轻轻拉开柜台下方一个隐蔽的小抽屉,里面整齐地码放着几包同样用油纸包好的药材。指尖拂过最上面一包,上面用细墨写着“伤寒散”三个娟秀的小字。这最后的一包,似乎总在他踏入店门的那一刻,才被你从抽屉深处取出,放在最显眼的位置。
雨声沙沙,敲打着屋檐,也敲在心上。下一次雨落时,他会不会如期而至?这微妙的期待,如同门外雨丝织就的网,无声地将你拢住。
晚秋的风已经带上了刺骨的寒意,卷着枯黄的落叶,在长安城的大街小巷打着旋儿呜咽。药铺里弥漫着浓重的艾草燃烧后的气息,混杂着药柜深处散发出的各种草木辛香,试图驱散空气中那丝令人不安的紧绷。
你正将一束新采的、带着浓烈苦香的防风草根仔细地分扎成小捆,门上的铜铃却猛地发出一串急促到近乎刺耳的乱响,完全打破了店里固有的沉静韵律。
门被大力撞开,裹挟进一股凛冽的寒风和一个浑身裹挟着尘烟与铁锈气息的传令兵。那兵士满脸汗水泥污交织,嘴唇干裂,铠甲上沾满泥点,眼神里是长途奔袭后的疲惫和一种令人心悸的焦灼。
“急报!塞北六百里加急!”他的声音嘶哑破裂,像砂纸磨过喉咙,在空旷的药铺里炸开,“突厥主力突袭!云中郡告急!”
这几个字如同冰冷的铁锥,狠狠凿进你的耳膜。指尖一颤,那束刚扎好的防风草根掉落在地,散开一片。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几乎无法跳动。云中郡……那是他奉命镇守的边关!那张总是沉稳坚毅的面容,那双寒星般锐利的眼睛,瞬间无比清晰地浮现在眼前,紧接着又被那传令兵口中“告急”二字带来的巨大恐慌所吞噬。
你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失魂落魄地冲出药铺,脚步踉跄地奔向长安城西那座熟悉而威严的府邸。冰冷的秋风刀子般刮在脸上,带来刺骨的疼痛,却远不及心头那灭顶的恐慌。
将军府大门洞开,灯火通明,将沉沉夜色撕开一道刺眼的口子。平日里肃穆的庭院此刻如同炸开的蜂巢,充斥着铠甲碰撞的铿锵声、战马不耐的嘶鸣、将官急促的呼喝命令。火把猎猎燃烧,映照着一张张年轻而紧绷的脸庞,空气中弥漫着皮革、铁器和一种大战将临前特有的、令人窒息的紧张气息。
你被人流裹挟着,几乎是身不由己地被挤到前院。混乱中,目光急切地扫过一张张年轻的面孔,搜寻着那个唯一的身影。心悬在喉咙口,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
终于,在那匹通体如墨、神骏非凡的战马旁边,你看到了他。
赵子龙正在扣紧胸甲最后一根坚韧的皮带。银亮的甲叶在跳跃的火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寒芒,衬得他眉目愈发冷峻,线条紧绷如拉满的弓弦。他整个人像一柄即将出鞘的利剑,散发着一种近乎凝滞的、令人望而生畏的肃杀之气。周围兵士匆忙的奔行、战马的嘶鸣,似乎都成了他身周模糊的背景。
就在这时,他似有所感,猛地转过头。
穿过攒动的人头,穿过跳跃的火光与弥漫的烟尘,他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精准无比地捕捉到了站在角落、脸色煞白的你。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冻结。周围所有的喧嚣——战马的嘶鸣、铁甲的碰撞、将官的呼喝——都瞬间潮水般退去,化为一片模糊的嗡鸣。整个世界只剩下那双穿越混乱与火光,牢牢锁住你的眼睛。
他眸中的寒冰在触及你的瞬间,似乎被某种炽热的东西熔开了一道缝隙。那里面翻涌着千钧重担的决绝,有对故土的牵念,更有一种……一种让你心脏几乎碎裂的、沉甸甸的、无法言说的东西。
没有丝毫犹豫,他大步分开身前的人流,向你走来。沉重的战靴踏在青石板上,每一步都像踏在你的心上。
他站定在你面前,高大的身影几乎将你完全笼罩在他铠甲带来的冷硬气息和火把跳动的光影里。你仰着头,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冰冷的泪水毫无预兆地涌出眼眶,滚烫地滑过冰凉的脸颊。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深深地、深深地凝视着你,仿佛要将你的模样刻进灵魂深处。然后,他抬起手,带着铁甲特有的冰冷坚硬触感,却又异常轻柔地,用指腹小心翼翼地拭去你颊边的泪水。那动作珍重得如同拂去稀世珍宝上的尘埃。
紧接着,他探手入怀,动作快得让你看不清。下一刻,一件带着他体温的、柔软的物事,被坚定地、不容拒绝地塞进了你冰冷颤抖的手中。
你低头,掌心静静躺着的,正是那方素白的手绢。曾经在初遇的雨后,你递给他的那一方。此刻,它被叠得整整齐齐,边角因为长期贴身携带而显得微微柔软,上面还残留着他身上特有的、混合着皮革与淡淡皂角的气息。
“别怕。”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磐石般的稳定力量,穿透你耳畔所有的嘈杂,“等我回来。”
他的目光再次深深地烙在你脸上,那里面翻涌着千言万语,最终只凝成一句带着滚烫期望的承诺:
“等我回来……画长安的春。”
话音未落,他猛地转身,动作快如闪电。黑色的披风在他身后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他抓住墨骊马的缰绳,一个利落的翻身,人已稳稳端坐于马背之上。
“驾!”
一声清叱,如同龙吟,撕裂了喧嚣的夜空。墨骊马长嘶一声,四蹄腾空,载着那银甲的身影,如同离弦之箭,瞬间冲出了将军府洞开的大门,决绝地融入门外无边无际的沉沉黑夜之中。
你紧紧攥着那方尚带他体温的手绢,僵立在原地,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冰冷的夜风卷着府门外扬起的尘土扑打在脸上,带着塞外苦寒的气息。耳畔,只剩下墨骊马急促如雷、渐行渐远的马蹄声,一声声,重重地踏在你空茫的心上,最终彻底消失在长安城深不见底的夜色里。唯有掌心那方素绢残留的温度,成了无边黑暗与彻骨寒冷中,唯一微弱、却滚烫的凭依。
寒冬凛冽的尾巴终于被长安城连绵的春雨一点点打湿、软化。檐角滴落的水珠敲打在青石板上,声音单调而清冷,仿佛在计算着流逝的分秒。窗外的雨丝织成一张无边无际的灰网,笼罩着整座城市,也沉沉地压在你的心头。案头那本摊开的《千金方》,墨字在湿冷的空气里仿佛也晕染开,模糊不清。指尖无意识地蘸着微凉的茶水,在光洁的桌面上勾勒,描出的却总是一个模糊的、带着银亮棱角的轮廓。
“捷报!大捷!”一声石破天惊的狂吼,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骤然撕裂了雨幕的沉闷,从长街那头滚滚而来,带着席卷一切的狂喜力量。
“云中郡大捷!突厥溃败三百里!赵将军神威!”
那声音穿透雨帘,穿透紧闭的门窗,如同滚烫的烙铁狠狠烫在你的耳膜上。你猛地从椅子上弹起,带倒了手边的茶盏。温热的茶水泼洒出来,浸湿了衣袖,你却浑然不觉。
捷报?大捷?他……他胜了?!
一股巨大的、失重般的狂喜瞬间冲上头顶,血液在四肢百骸奔涌呼啸,手脚却软得几乎支撑不住身体。巨大的晕眩感袭来,你慌忙扶住冰冷的桌沿,大口喘息着,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挣脱束缚跳出来。
他要回来了!这个念头像燎原的野火,瞬间烧尽了数月来所有蚀骨的担忧和冰冷的等待。眼前甚至模糊地浮现出他披着征尘、踏着凯旋鼓点归来的身影,那双寒星般的眸子穿越人群,再次精准地落在你身上……
你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冲出药铺,甚至忘了拿伞。冰冷的春雨密密地打在脸上、身上,瞬间濡湿了头发和衣衫,带来刺骨的寒意,你却感觉不到冷。狂喜像烈酒一样在血管里燃烧。长街上早已人声鼎沸,无数百姓涌出家门,不顾雨淋,欢呼雀跃着涌向城门方向,争相传颂着这场来之不易的胜利,争相想要一睹凯旋英雄的风采。
你也被人流裹挟着向前,脚步虚浮,心却像要飞出胸膛。近了,更近了!穿过攒动的人头,你终于看到了那支缓缓入城的队伍。染血的旌旗在雨中沉重地垂着,无声诉说着边关的惨烈。疲惫不堪的士兵们沉默地踏着泥泞,铠甲破损,上面凝固着暗红的、令人心惊的痕迹。队伍中央,一辆没有顶盖的简陋板车,由几匹同样疲惫的战马拉着,缓缓而行。
板车上,只覆盖着一面残破的、曾经象征着无上荣耀的“赵”字帅旗。旗面被撕裂,沾满了污泥和暗褐色的血渍,沉重地覆盖着底下几件……几件同样残破冰冷的遗物。
一个冰冷的声音,如同从九幽地狱传来,穿透鼎沸的人声,清晰地宣读着:
“……副将赵子龙,率孤军断后,力战殉国……遗骸……未能寻回……唯余随身佩剑半截,银甲残片数块,及……”
那声音顿了顿,像一把钝刀切割着所有人的神经。
“素帕一方。”
最后两个字落下,如同两座冰山轰然砸入你沸腾的心海。
整个世界的声音——震天的欢呼、鼎沸的人声、淅沥的雨声——瞬间被抽离得干干净净。你僵在原地,血液在刹那间冻结成冰,四肢百骸都失去了知觉。眼前那覆盖着帅旗的板车,那宣读遗物的冰冷嘴唇,都变成了模糊晃动的虚影。
“素帕一方……”
那四个字在死寂的脑海中反复回荡、放大,带着摧毁一切的回音。
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咙口,眼前骤然一黑。天旋地转间,你只听到自己身体重重砸在冰冷泥泞里的沉闷声响,还有周围人群骤然响起的惊呼,随即,便是无边无际、吞噬一切的黑暗。
雨,不知疲倦地下着,敲打着紧闭的窗棂,也敲打着屋内死一般的沉寂。你蜷缩在窗边的藤椅里,身上裹着厚厚的毯子,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寒气从骨头缝里一丝丝渗出来,冻得你指尖都在微微颤抖。
案几上,那方素白的手绢静静地躺在那里。它被洗得干干净净,看不出任何痕迹,仿佛还是当初你递给他的模样。只有你自己知道,在送归的遗物箱中,它是如何被层层包裹在最深处,如何染着大片大片早已凝固成暗褐色的、无法洗去的血污,如何散发着浓烈的、属于边关风沙和死亡的气息。
你的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缓慢,一点一点抚过那冰凉的丝绢。曾经柔软的触感,此刻只带来蚀骨的寒意。指尖划过绢面,最终停留在绢角,那里用极细的墨线,不知何时被人绣上了一朵小小的、含苞待放的木樨花。针脚细密而略显笨拙,显然并非出自绣娘之手。那一点墨色,是这方素帕上唯一的异色,也是唯一残留的、属于他的温度。
“等我回来画长安的春……”
他低沉沙哑、带着滚烫承诺的声音,毫无预兆地、无比清晰地在你死寂的脑海中炸响。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最脆弱的地方。
画长安的春……
可他再也回不来了。
他永远留在了塞北的寒风和血泊里,留在了那面覆盖着帅旗的冰冷板车上。那方染血的手绢,是他留给这尘世,留给你,最后、也是最残酷的印记。
一股巨大的、撕裂般的痛楚猛地攫住了心脏。你死死攥紧了那方冰冷的手绢,仿佛要把它嵌入骨血。泪水汹涌而出,滚烫地灼烧着冰凉的脸颊,大颗大颗地滴落在素白的绢面上,迅速晕开深色的湿痕。
再也无法抑制,你猛地将脸深深埋进那方冰冷的手绢里。丝绢贴着唇瓣,仿佛还残留着一丝遥远而虚幻的、属于他的气息。你颤抖着,如同最虔诚的信徒亲吻着最后的神迹,将滚烫的、破碎的吻印在那朵小小的、冰冷的木樨花上。
“子龙……”破碎的呜咽从紧贴绢面的唇齿间溢出,带着令人心碎的绝望,“骗子……”
泪水混着雨水滑落,浸湿了绢面,也毫无阻拦地滑进微张的口中。那咸涩冰冷的滋味,瞬间弥漫了整个口腔,一路冰凉地灼烧下去,直抵早已破碎不堪的心脏。窗外,长安城的雨还在下,淅淅沥沥,无穷无尽,像是苍天也在为这无法圆满的春日哀泣。这冰冷的、无情的雨,似乎要淹没整个世界,也淹没掉你最后一丝微弱的、名为“等待”的烛火。
就在这无边无际的冰冷和咸涩几乎要将你彻底吞噬的瞬间——
嗒。
一声极轻、极近的声响,如同雨滴敲在薄薄的油纸伞面上。
紧接着,一片干燥的阴影温柔地笼罩下来,隔绝了窗外不断飘落的冰凉雨丝。
你埋在手绢里的动作猛地僵住。
那声音……那被隔绝雨丝的触感……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巨大惊恐与一丝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荒谬希冀的电流,瞬间窜过你的脊背,让你全身的血液都为之凝固。
时间仿佛停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