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扉间的身体在森精心的调理和他自身强大的恢复力下，终于迎来了质的飞跃。内腑的隐痛基本消失，经络的滞涩感也大大减轻。虽然距离全盛时期尚有差距，但日常活动已无大碍，甚至可以开始进行一些恢复性的、不剧烈的刀术练习。

他选择在每日清晨，山谷雾气未散尽时，于溪畔的空地上练习。不再只是缓慢的起手式，而是开始衔接流畅的劈、刺、格、挡。双刀在他手中如同有了生命，虽未注入那奇异的水之力，但刃光流转间，自有一股行云流水般的韵律。每一次挥刀，每一次旋身，都带着一种洗练的美感和千锤百炼的精准。

森总是会在这个时候，或远或近地“恰好”在附近整理药圃，或是晾晒药材。他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被那抹在晨雾中舞动的靛蓝色身影吸引。看着那银发随着动作飞扬，看着那双红瞳在专注时亮起的锐利光芒，看着那精妙到毫巅的刀术……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在他胸腔里鼓荡。这悸动不仅仅是欣赏，更夹杂着一种强烈的渴望——渴望自己也能拥有如此力量，渴望能与他并肩而立，而非永远只是被保护在身后的那一个。

一日清晨，扉间练完一套基础刀式，收刀回鞘。他并未立刻离开，而是走到溪边，蹲下身，用手掬起一捧清凉的溪水洗脸。清澈的水流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滴落。

“你的刀术……”森的声音从身后不远处传来，带着由衷的赞叹和一丝犹豫，“……很特别。似乎不仅仅是技巧？”

扉间站起身，用袖子随意擦去脸上的水珠，转过身。晨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形。“刀是肢体的延伸，心是力量的源泉。”他的声音平静无波，红瞳却直视着森，“意动，则力随。拘泥于形，反受其缚。”

这近乎玄奥的话语，让森微微一怔。意动，则力随？不拘泥于形？

就在这时，一只色彩斑斓、受惊的野雉突然从溪畔的灌木丛中扑棱棱飞起，慌不择路地朝着森的方向撞来！

事出突然，森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想要躲避。但他身后恰好是一块半埋在地里的圆石！脚下一绊，整个人顿时失去平衡，惊呼着向后仰倒！

眼看后脑就要重重磕在坚硬的石头上！

电光火石之间——

一股熟悉的热流，毫无征兆地再次从森的心底最深处轰然涌起！比上次匪徒来袭时更加清晰、更加可控！

“起！”一声低沉的、带着守护意志的轻喝从森口中迸发！

“噗噗噗！”

数根坚韧的藤蔓瞬间破土而出，如同灵活的触手，精准地缠住了森即将倒下的腰身和手臂！藤蔓上柔软的叶片垫住了他的后背，形成一个天然的缓冲网，将他稳稳托住，缓缓放回地面！

与此同时，另一根藤蔓如同鞭子般甩出，轻轻一拨，将那只受惊乱飞的野雉引向了安全的树丛方向。

一切发生在瞬息之间。

森惊魂未定地站稳，看着缠绕在自己身上、正缓缓缩回地下的藤蔓，又看看不远处树丛里惊飞的野雉，最后目光落在几步之外，静静看着这一切的扉间身上。

扉间的表情依旧平静，但那双红瞳深处，却仿佛有暗流涌动，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锐利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期待。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森，看着他眼中尚未散去的震惊，以及那震惊之下，悄然萌芽的、对自己力量的认知与掌控感。

“我……”森看着自己摊开的双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藤蔓破土时那股生机勃发的力量感。这一次，不再是无意识的爆发，而是在清晰的意念驱动下！他猛地抬头看向扉间，眼神复杂，“我刚才……”

“看来，”扉间打断了他，声音依旧平淡，却仿佛带着千钧之力，“你的‘医术’，不仅能治人，还能‘治’草木之心。”他意有所指，目光扫过地上迅速缩回、只留下几个小孔洞的地面。“记住这种感觉。守护之念，即为力量之源。”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走向茅屋，留下森独自一人站在溪畔，沐浴在金色的晨光里。

森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又看看扉间离去的背影。这一次，震惊过后，一种前所未有的明悟和强烈的兴奋感开始在他心中升腾。他尝试着集中精神，将意念投向溪边一株低矮的、叶片有些蔫蔫的野草。

“起……”他心中默念，努力回忆着刚才驱动藤蔓时那股守护的意念和对生命的渴望。

野草微微晃动了一下，原本有些卷曲的叶片，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舒展开来，透出一种新鲜的翠绿光泽！

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变化，却如同黑夜中的第一颗星辰，瞬间点亮了森的全部世界！他成功了！他清晰地感觉到了！这股力量，并非妖术，而是源于生命本身！源于他想要守护的强烈意愿！而扉间……他一定知道些什么！他那平静的话语，那洞悉的眼神，绝非偶然！

森抬起头，望向茅屋的方向，眼中再无迷茫，只剩下燃烧的求知欲和一种迫切想要变强的决心。他不再是被动接受命运的病人，他感受到了体内沉睡的巨兽正缓缓苏醒。他要掌握它！他要拥有保护自己、保护这份宁静、保护……那个银发身影的力量！

山谷的晨风吹拂，带着新生的草木气息。茅屋内，扉间透过窗棂的缝隙，看着溪边那个仿佛脱胎换骨、周身洋溢着蓬勃生机的黑发青年，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起一个极淡、却真实存在的弧度。

木之萌芽，已在守护的意念中悄然破土。而引导者与觉醒者之间，那无形的羁绊之线，正变得越发清晰而坚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