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

战后的山林重归宁静，仿佛那场惊心动魄的灵魂之战从未发生。唯有空气中残留的、草木被磅礴生命力滋养后散发的清新气息，以及柱间身上尚未完全愈合的内伤，无声诉说着过往。

两人并未急于离开这片见证了记忆复苏与力量觉醒的洼地。柱间需要时间稳固刚刚融合的力量和记忆，平复精神世界的波澜，扉间则寸步不离地守在一旁，既是护卫，也是观察。

“森”的温和与医者的仁心并未消失，它们如同细腻的纹理，完美地融入了“千手柱间”这块历经风雨的磐石之中。他会下意识地分辨途经的草药，指尖拂过受伤的动物时流露出自然而然的治愈绿光，看向扉间时，眼底除了深沉的、属于兄长的关切，也保留了一丝属于“森”的、纯粹的温柔笑意。

当他们终于启程，步伐却不再是无目的的漂泊。一种无形的默契指引着方向。

数日后，一片向阳的山坡出现在视野中。时值初夏，坡上开满了不知名的野花，星星点点，如同泼洒的颜料，在阳光下绚烂夺目。清风拂过，花浪起伏，送来阵阵清甜的草木芬芳。一条清澈的小溪从坡下蜿蜒而过，水声潺潺，如同温柔的絮语。

柱间停下脚步，环顾四周。阳光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他的目光掠过起伏的花海，望向远处两座山峰形成的天然隘口，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恍然与淡淡的、沉淀后的感伤。

“这里……”他轻声开口，声音已恢复了往日的沉稳，只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喑哑，“……很像终焉之谷。”不是地形，而是那份开阔、那份壮美背后蕴含的、关于终结与新生的宿命感。

扉间站在他身侧，银发被山风吹动。他没有去看那隘口，目光落在脚下生机勃勃的野花和眼前流淌的溪水上。听到“终焉之谷”的名字，红瞳深处掠过一丝微不可查的波澜，但很快归于平静。他转头看向柱间，眼中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任性的笃定：

“那就这里。”他顿了顿，补充道，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坚持，“这次，要盖两间卧室。”

柱间微微一怔。他看着扉间眼中那份固执的认真，那并非疏离，而是一种小心翼翼的、带着前尘伤痕的、对“独立空间”和“选择权”的珍视。是漂泊的武士终于找到归处后，为自己划下的、安心的界限。一丝了然、一丝心疼、一丝更深沉的笑意在他眼底晕开。

“好。”他应道，声音低沉而包容，带着历经千帆后的通达，“听你的。”两间卧室，不是隔阂，而是对彼此独立意志的尊重，是在永恒羁绊中为对方保留的自由呼吸的空间，更是对来之不易的、平静相守的珍重承诺。

伐木取材，夯实地基。这一次，没有惊天动地的木遁造房。柱间像最普通的匠人，用厚实坚固的木材搭建框架；扉间则用精准的刀法处理榫卯，布置简单的结界。他们默契地分工合作，如同前世共同建设木叶，却又带着今生漂泊武士的朴素与融入自然的和谐。

小屋依山傍水而建，推开窗便是漫山遍野的绚烂花海和潺潺溪流。屋顶铺着厚实的茅草，墙壁是原木的本色，散发着松脂的清香。屋内陈设简单至极：一张矮桌，几个草垫，一个取暖用的地炉。最重要的，是并排而立的两扇门，通往两间独立的、陈设几乎一模一样的卧室——除了其中一间靠窗的位置，多了一个小小的、用来晾晒草药的原木架子。

当小屋落成，夕阳的余晖将花海染成一片温暖的金红。柱间和扉间并肩站在新家的木廊下，看着归巢的飞鸟掠过天际。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有山风拂过花叶的沙沙声，和溪水永不停歇的欢唱。

漂泊的终点，是彼此身侧。两间卧室的门扉相对，如同两颗守望的星辰，在开满野花的山坡上，静静诉说着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