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一会儿。
他伸出手指,极其小心地探了探药汁的温度,感觉似乎不那么烫了。他再次尝试,笨拙地用破碗舀起一点温热的药汁,然后,他做了一个更笨拙也更……温柔的动作。
他小心翼翼地用另一只没有裹布的手——这只手也沾满污迹,但相对干净些——极其轻柔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捏开了冰公主紧闭的牙关,露出一条细微的缝隙。
然后,他屏住呼吸,如同进行一项神圣的仪式,将碗沿凑近那缝隙,小心地将一点点药汁倒了进去。
药汁顺着冰公主的唇角流下一些,颜爵立刻慌乱地用撕破的里衣袖口去擦,动作轻柔得像羽毛拂过。
喂进去的那一点点药汁,似乎让冰公主在昏迷中微微蹙了一下眉,喉咙发出一点极轻微的吞咽声。
颜爵的眼睛瞬间亮了一下,如同得到了天大的鼓励。
他忘记了自身的疼痛,忘记了空白的记忆,眼中只剩下眼前这个需要他照顾的人。他立刻又低下头,更加认真地吹凉药汁,然后重复那笨拙又无比专注的喂药过程。
一碗药,洒了大半,喂进去的可能只有几口。但颜爵却累得满头大汗,仿佛经历了一场大战。他放下碗,看着冰公主唇边残留的药渍,下意识地伸出手指,想用还算干净的指腹替她擦去。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抹苍白时,冰公主浓密的睫羽,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颜爵的动作瞬间僵住,赤红的瞳孔微微收缩,屏住了呼吸,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脸。
角落里,老头默默地喝了一口酒,浑浊的眼中映着昏黄灯光下,那笨拙的少年守着沉睡少女的画面。
空气中弥漫着劣酒、草药和尘土的味道,却奇异地透出一丝劫后余生的、笨拙而温暖的甜意。
指尖即将触碰到冰公主唇角的刹那,那双冰蓝色的眼眸,如同沉睡万载的冰川悄然裂开一道缝隙,缓缓地睁开了。
意识如同沉在冰冷漆黑的深海,费尽力气才挣扎着浮上水面。
映入眼帘的,是低矮、熏黑的土屋房梁,一盏昏黄的油灯摇曳着微弱的光,空气里混杂着尘土、劣质酒气和一种奇异的辛辣草药味。
然后,她看到了他。
那张凑得极近的脸,沾着污迹和汗水的血痕,赤红的眼眸里盛满了毫不掩饰的茫然、笨拙的关切和一丝……
孩童般的无措。
他的手指僵在半空,离她的唇只有寸许。
颜爵?
这个名字如同惊雷,瞬间劈开了她混沌的意识。
记忆的碎片汹涌而来:
火山口的绝境、永冻之心的反噬、蚀骨冥炎的肆虐、赤焰的降临……还有,他最后挡在她身前被触手击中的画面。
“颜……” 冰公主的嘴唇微动,想呼唤他的名字,想问他怎么样了,想弄清楚眼前的一切。但喉咙干涩灼痛,只发出一声微弱的气音。
与此同时,心口处那被赤焰强行封印沉寂的永冻之心,在她情绪剧烈波动的瞬间,极其轻微地搏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