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婉清就背着包袱出了门。晨雾笼罩着乡间小路，她的布鞋很快被草叶上的露水打湿。
包袱里的十匹"青霞染"并不算重，却让她觉得每一步都走得格外艰难。
赵明德天没亮就出发去城里了，说是要故意在周家人面前露个面。婉清摸了摸藏在袖中的那方绣帕，指尖触到细密的针脚时，心里才稍稍安定些。
"站住！"
一声厉喝突然从雾中传来。婉清心头一跳，下意识抱紧了包袱。两个穿着周家服饰的壮汉从岔路口转出来，拦在她面前。
"这位姑娘，我家少爷有请。"为首的汉子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
婉清后退两步："我、我还要赶着去锦云轩交货..."
"锦云轩？"那汉子冷笑一声，"今日怕是去不成了。"
一只粗糙的大手突然抓住婉清的手腕。她刚要挣扎，另一个汉子已经抢过她怀中的包袱。包袱散开，十匹青蓝色的布料散落一地。
"住手！"
一声清喝从雾中传来。婉清转头，看见赵明德手持那柄红绳短刀，从晨雾中大步走来。他的衣襟有些凌乱，右颊上还带着一道血痕。
"小子，少管闲事！"周家汉子松开婉清，从腰间抽出一根短棍。
赵明德二话不说，短刀在手中一转，刀尖直指对方咽喉："滚。"
两个汉子对视一眼，显然没料到会遇到硬茬。其中一人啐了一口："算你们走运！"说完，两人转身消失在晨雾中。
婉清双腿发软，差点跪倒在地。赵明德迅速收起短刀，帮她捡起散落的布料。
"你受伤了？"婉清注意到他脸上的血痕。
"不妨事。"赵明德用袖子擦了擦脸，"周家派了不少人在各个路口守着。我们得绕路进城。"
两人避开大路，沿着田埂小道前行。一路上，赵明德格外沉默。直到远远望见城门，他才突然开口："那方绣帕，你带了吗？"
婉清点点头，从袖中取出那方绣着"青娥奔月"的帕子。赵明德接过来仔细看了看，眉头微皱："这针法..."
"怎么了？"
"没什么。"他将帕子还给婉清，"记住，进了城直接去锦云轩，别回头。"
锦云轩门前依旧车马喧嚣。婉清刚踏进门，就见陈掌柜急匆匆迎上来："苏姑娘可算来了！周少爷等了一早上了！"
后堂里，周景文正把玩着一把象牙折扇。见婉清进来，他"啪"地合上扇子："我还以为苏姑娘要爽约了呢。"
"周少爷说笑了。"婉清强作镇定，将包袱放在桌上，"十匹'青霞染'，请过目。"
周景文漫不经心地翻检着布料，突然一把抓住婉清的手腕："这布料颜色怎么和上次不一样？"
婉清吃痛，却不敢挣脱："季节不同，蓼蓝叶的成色也有差异..."
"放屁！"周景文猛地一拍桌子，"你当本少爷是傻子？这分明是换了配方！"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一个洪亮的声音传来："巡抚大人到——"
堂内众人顿时慌了手脚。周景文脸色一变，松开婉清的手，迅速整理衣冠。
锦云轩的大门被推开，一位身着官服的中年男子迈步而入，身后跟着几名衙役。陈掌柜连忙跪地行礼："不知大人光临，有失远迎..."
巡抚摆摆手，目光却落在桌上的青蓝色布料上："这就是近日传言的'青霞染'？"
周景文抢先一步上前："回大人，正是小人铺子新出的料子。"
婉清气得浑身发抖，却不敢在巡抚面前发作。她悄悄取出袖中的绣帕，假装擦拭额头的汗水。
巡抚的目光果然被绣帕吸引："这位姑娘，可否让本官看看你手中的帕子？"
婉清恭敬地递上绣帕。巡抚展开一看，顿时变了脸色："这'青娥奔月'的绣工..."他猛地抬头，"姑娘从何处学得这手针法？"
堂内一片寂静。婉清深吸一口气，轻声道："回大人，是民女外祖母所授。"
"你外祖母..."巡抚的声音有些发颤，"可是姓沈？"
婉清愣住了。她完全不知道外祖母的姓氏，只能含糊地点头。
巡抚突然转身，对周景文厉声道："周少爷，本官听闻你强占民女染方，可有此事？"
周景文脸色煞白："大人明鉴，绝无此事！这、这染方本就是我周家..."
"够了！"巡抚一甩袖子，"本官夫人最恨欺行霸市之事。来人，送周少爷回府，让他父亲好好管教！"
待周景文灰溜溜地离开后，巡抚和颜悦色地对婉清道："姑娘可否随本官到府上一叙？拙荆见了这绣帕，定然欢喜。"
婉清悄悄看向躲在角落的赵明德。少年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民女遵命。"婉清福了福身，心跳如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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