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暴雨,戒同所停电三分钟。
监控黑屏的间隙,A-17室门被撬开,一道瘦削身影没入雨幕。
三公里外,疗养中心外墙亮起应急灯。
夏榆浑身湿透,站在楼下,仰头喊。
“晚晚……跳!”
三楼窗口,夏晚扶着栏杆,左脚踝还打着石膏,她深吸一口气,闭眼,跳向雨里那道唯一的怀抱。
疗养中心围墙外,夏榆张开手臂,雨水顺着下颌往下淌,夏晚从三楼窗口坠下,带着石膏的左脚撞在夏榆怀里,两人一起滚进泥水里。
没有责骂,没有拉扯。
夏明远撑着黑伞站在十米外,伞沿滴成一道水帘;林霁月手里的手机亮着报警界面,却始终没有按下拨号键。
夏榆用袖子胡乱擦去夏晚额角的雨水和血痕,动作比任何一次医护都轻;
夏晚攥着姐姐湿透了的前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却始终没有松开手。
商务车后排,两姐妹并排坐,中间隔着一条薄薄的毛毯。
夏明远坐在副驾,林霁月侧身给夏晚的脚踝上冰袋。
“疼吗?”
夏晚摇头,眼睛却盯着夏榆,夏榆的手一直藏在身后,指关节因为刚才翻墙折得通红。
车厢里只听见雨刷器单调的“咔嗒”声,直到林霁月轻声开口。
“回家吧,家里……比这里暖和。”
凌晨两点,别墅灯火通明。
夏榆跪在地毯上,替夏晚拆石膏,动作慢得像怕碰碎玻璃。
夏明远端着两杯热可可,搁在茶几上,杯底与玻璃相碰,发出轻响。
“我们不送你们再走了。”
他顿了顿,嗓音沙哑。
“可我们也不会立刻祝福。”
林霁月把一份新的文件推过去,不是转学通知,也不是疗养合同,而是一份家庭心理咨询预约表。
“先把伤养好,再把话说开。其他……以后再说。”
夏榆抬头,眼底血丝密布。
“谢谢……爸。”
这是她三年来第一次叫“爸”,声音发颤,却足够让夏明远别过脸去掩饰发红的眼眶。
一周后,家庭治疗室。
咨询师让每个人写下最害怕发生的事。
夏明远写。
“怕女儿恨我一辈子。”
林霁月写。
“怕自己永远接受不了。”
夏晚写。
“怕姐姐再被送走。”
夏榆写:
“怕晚晚再跳楼”
想了想又划掉改成。
“怕晚晚再也笑不出来。”
四张纸条并排贴在白板,咨询师看向父母。
“你们和女儿们,其实怕的是同一件事——失去彼此。”
那天结束,夏明远在停车场抽了三根烟,第一次没把车窗摇上去。
夏晚的脚还不能用力,拄着拐杖进厨房, 林霁月正煎蛋,锅铲顿在半空。
“妈,我来加盐。”
夏晚单脚跳过去,盐粒撒成一条歪歪扭扭的线, 林霁月下意识伸手扶她,指尖碰到女儿腕上的旧疤,动作一滞。
锅里“呲啦”一声,油点溅起,夏晚条件反射去护母亲的手背。
两人同时僵住,又同时笑出声,笑声很小,却足够让站在门口的夏榆红了眼眶。
夜里,夏榆在阳台浇那盆被风吹歪的紫藤,夏明远端着两杯茶走来,递给她一杯。
“我查过法律条文。”
男人声音低,却不再带命令的口吻。
“你们成年了,谁也关不了。”
夏榆没接酒,只把水壶递过去。
“爸,帮我浇水吧,它快枯了。”
夏明远沉默地接过水壶,水珠落在叶子上。
三个月后,夏晚拆掉最后一根钢钉,紫藤也抽了新芽。
周末晚餐,林霁月把一只小盒子推到两个女儿面前。
里面是两只重新定制的戒指,夏明远清了清嗓子,举杯。
“喝一口吧,庆祝……新起点。”
夏榆和夏晚对视一眼,同时举杯,玻璃杯碰在一起,声音清脆,像冰层裂开的第一道缝。
后来,有人问夏家父母,怎么突然“想通”了?
林霁月只是微笑。
“我们用了十八年教她们如何优秀,却忘了教她们如何快乐,现在补上,还不算太晚。”
夏明远在一旁补充。
“纠正错误,比纠正孩子……更容易。”
窗外,夏晚拄着拐杖追夏榆,紫藤花瓣落在两人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