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卷着碎雪敲在玻璃窗上,发出细碎的声响,像谁在窗外数着秒针。客厅里的暖光灯晕染开一片橘黄,沈澈刚从外面回来,肩头落着薄雪,进门时带起的冷风让沈硕下意识往沙发角落缩了缩。
“刚煮的姜茶,喝吗?”沈澈把保温杯放在茶几上,杯壁上凝着细密的水珠。他脱下外套挂在衣架上,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这是他这半年来养成的习惯,自从林江亭变成沈硕,住进这个家,他总在不自觉地放轻手脚。
沈硕没抬头,指尖抠着沙发扶手上的木纹。那道纹路很深,是他刚来时无意识划下的,后来每次坐在这里,指尖总会先找到那个起点。他能闻到空气里姜的辛辣味,混着沈澈身上淡淡的雪松香,这味道太“家”了,让他喉头发紧。
“最近天冷,给,新买的大衣,穿上试试。”沈澈从礼品包装袋里拿出大衣,轻轻推到他面前,“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就按照你平时穿的给你挑了一个”
话没说完,沈硕忽然站起身。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像冰面裂开一道缝。“我作业没写完。”他丢下这句话,转身就往房间走,步伐快得有些踉跄。
沈澈看着他的背影,手还悬在半空中,指尖刚碰到那件精心挑选的大衣。他想说“我在你的收藏夹里看见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记得林江亭以前总抱着一把旧吉他,在楼下的小花园里弹,阳光好的时候,音符会跟着风飘进二楼的窗户,那时他还趴在书桌上写作业,会隔着纱窗喊“林江亭,弹首《晴天》”。
可现在,沈硕的房间里连本书都摆得整整齐齐,更别说吉他了。
沈硕关上门的瞬间,后背抵着门板滑坐下来。门板很凉,凉意顺着脊背往上爬,让他稍微清醒了些。墙纸上印着浅灰色的云纹,是沈澈母亲特意选的,说“江亭这孩子性子静,这个颜色显稳”。可他看着那些云,总觉得像被揉皱的旧照片——照片里父母笑着揉他的头发,背景是去年夏天的海边,浪涛声还在耳边响。
门外传来沈澈的脚步声,停在门口,顿了顿,又轻轻走开了。过了一会儿,门缝下塞进一张纸条,是沈澈的字迹,笔锋很软:“姜茶凉了我再热,衣服放你书桌上了。”
沈硕盯着那张纸条,直到上面的字迹在视线里模糊成一团。他把脸埋进膝盖,听见窗外的风声更紧了,像有人在哭。他知道沈澈在试着把他拉进这盏暖光里,可他身上还裹着林江亭的影子,那影子浸在冬天的冰水里,一碰就刺骨。他怕自己稍微往前一步,那影子就会碎掉,连带着最后一点属于“林江亭”的东西,都被这陌生的温暖融化了。
客厅里的钟敲了九下,沈澈轻轻推开自己的房门时,看见对面的门缝里一片漆黑。他放轻脚步走过去,把那杯重新热过的姜茶放在沈硕门口,杯底垫了张纸巾,免得烫坏地板。
转身时,他瞥见沈硕书桌的窗台上,摆着一个小挂件——那是他还是林江亭时送给沈澈的,雪光从窗外透进来,给挂件镀上一层冷白的边,像沉在水底的月亮。
北风还在吹,把两个房间的寂静吹得越来越厚,像隔了一层结冻的湖。一个在门里攥着旧挂件,一个在门外数着暖茶的温度,谁都没勇气先敲碎那层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