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利店的冷柜发出轻微的嗡鸣，驱散了午后的几分燥热。
裴意泽进去时，门口的风铃被风吹得叮当作响，他的目光不经意扫过货架，就撞见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裴意柠正踮着脚够最上层的草莓牛奶，池筱站在她身边，指尖虚虚搭在货架边缘，脸色比走廊里看到时更白了些，额角沁着层薄汗，连带着唇色都淡得近乎透明。
“筱筱你别动，我来就行！”
裴意柠终于够到牛奶，转身时正好撞进裴意泽的视线，眼睛一亮，“哥？你怎么在这儿？”
裴意泽的目光在池筱微蹙的眉头上顿了半秒，又迅速移开，落在妹妹手里的牛奶上，语气听不出情绪。
“买水。”
池筱显然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拉开了些距离。
那疏离感像层薄纱，轻轻罩在两人之间，明明站得不远，却仿佛隔着段说不清的距离。
她垂着眼帘，长睫在眼下投出片浅影，没打招呼，也没抬头。
“哦。”裴意柠没察觉异样，献宝似的晃了晃手里的东西。
“我和筱筱买完就回教室啦，她刚才说有点晕，想喝点凉的。”
池筱的身体不好，裴意泽是知道的。以前听裴意柠提过几句，说她总请假去医院，体育课也从没上过。
此刻看着她指尖泛白的样子，他喉结动了动，想说点什么，最终却只是弯腰从冰柜里拿了瓶矿泉水。
瓶盖拧开时发出“啵”的轻响，他仰头喝了两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压不住那点莫名的烦躁。
“那我们先走了哥。”
裴意柠拉着池筱的手腕，两人往收银台走。
经过裴意泽身边时，池筱的脚步顿了顿，极轻地说了声“学长好”，声音细弱得像怕惊扰了什么。
他“嗯”了一声，没再多看。
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便利店门口，裴意泽才收回目光，看向收银台旁的药架。
上面摆着各种包装的退烧药、止痛药，他盯着看了两秒，最终还是拿着矿泉水付了钱。
走出便利店，阳光依旧刺眼。他没回头，径直往高三教学楼的方向走，脚步比来时沉了些。
走廊里的风带着夏末的热意，裴意泽刚走到高三教学楼的拐角，就看见高二（1）班的门口站着个人。
宋寒野穿着件白色短袖，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的小臂线条利落。
他手里捏着个保温杯，指尖在杯身上轻轻摩挲着，目光落在教室门内，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焦灼。
池筱和裴意柠刚走到门口，宋寒野的眼神就亮了亮，快步迎上去。
“脸色怎么这么差？”
他的声音比平时放低了些，伸手想碰池筱的额头，又在半空中顿了顿，改成把保温杯递过去，“我叫阿姨给你煮的蜂蜜水，温的，喝两口。”
池筱接过来的动作很自然，手指碰到杯壁时蜷了蜷，低声道：“谢谢。”
“刚才是去医务室了吗？”
宋寒野侧身让她们站到阴凉处，视线扫过池筱手里的苏打水，眉头微蹙，“怎么又喝这个？说了多少次冰的对胃不好。”
“我就是想喝两口。”池筱掀开杯盖，温热的甜香漫出来，她抿了一小口，声音软了些，“没什么大事，可能是有点中暑。”
裴意柠在旁边插了句：“我刚才拉她去买牛奶了，等会儿回去让她趴着睡会儿就好啦。”
宋寒野点点头，目光又落回池筱脸上，像是还不放心：“实在不舒服就跟老师说，别硬撑着。”
池筱“嗯”了一声，长睫垂着，露出的侧脸在走廊光影里显得格外安静。
裴意泽的脚步停在不远处的廊柱后，指尖无意识地收紧。
宋寒野的关切太过自然，那种熟稔的语气，像是已经重复过无数次的叮嘱。
他看着池筱握着保温杯的手指，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却没有半分抗拒。
原来她不是对谁都疏离。
蝉鸣突然变得聒噪起来，裴意泽觉得刚才压下去的烦躁又冒了上来，比便利店冷柜的嗡鸣更让人坐立难安。
他没再往前，转身走进了自己的教学楼。
后门推开时带起一阵风，陈易鹤被吹得抬了抬头，迷迷糊糊地问：“你去哪儿了这么久？”
裴意泽没回答，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把矿泉水瓶放在桌角，瓶身的水珠顺着桌沿往下滴，在试卷边缘晕开一小片湿痕。
他想到刚才在货架旁，池筱垂眸时露出的脖颈线条很清晰，那片浅红已经不见了，可不知怎么，那痕迹像是刻在了他眼里，和她那句疏离的“学长好”一起，在心里搅出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窗外的蝉鸣还在继续，他望着高二教学楼的方向，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
在便利店的时候，他看见池筱拿的是瓶常温的苏打水。
她好像连喝冰饮都要克制。
这个念头冒出来时，裴意泽自己都愣了愣。他到底在在意些什么。
他低头翻开数学试卷，笔尖落下，终于在空白处写下了第一个字。只是那字迹，比平时用力了许多，在纸上洇出个小小的墨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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