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音坂高级学院〉
〈说唱社排练室〉
排练室里的空气粘稠得近乎凝固，与窗外淅淅沥沥、仿佛永无止境的雨声形成了令人窒息的对比。
距离那场糟糕的发表会和夜明社长的意外，已经过去了一周。但某种看不见的裂痕，似乎正悄然在四人之间蔓延。
夜明坐在电脑前，但他的目光却有些失焦，手指悬在鼠标上空，良久没有动作。往日那双总是闪烁着热情和自信的金色眼眸，此刻显得有些黯淡，仿佛被雨水淋湿了的火焰。
他偶尔会下意识地摸一下放在手边、那台依旧无法开机的笔记本电脑，眉头几不可察地蹙紧。
秋穗则靠墙站着，姿态依旧优雅，安静地望着窗外被雨水模糊的校园景色，琥珀色的眼瞳里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情感。
往常最能活跃气氛的社长和最为积极的学姐同时陷入了这种异常的沉默。
夏诗抱着膝盖坐在角落的垫子上，目光不安地在夜明和秋穗之间来回移动。
“社长好像还在为电脑和作品的事难过，学姐好像也没什么精神。”
她这么想。
“大家……到底怎么了……”
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打破这令人难受的寂静，比如“我们来练习吧？”或者“要不要试试看重新编曲？”
但话到嘴边，又被这沉重的氛围压了回去，最终只是更紧地抱住了自己的膝盖。
“咚咚。”
两声克制而清晰的敲门声打破了室内的死寂。
门被推开，学生会会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的目光越过其他人，落在了角落里的律身上。
“冬月，”会长的声音带着公事公办的语气，“现在方便吗？有点事需要和你谈谈。”
“……嗯。”他好像早就预料到会发生这件事，站了起来。
〈楼梯间〉
雨点打在玻璃窗上，留下一道道雨痕，形状就像划过天幕上的流星一样。
会长故作高深地盯着玻璃看了一会，然后转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律。
“冬月，你最近是不是格外关注说唱社的活动？”他以一种“我为你好”的语气说道，“听说你还加入了他们？”
他没必要否认。
“是的。有什么问题吗？”
“作为一个旁观者，我实在很难理解，像你这样优秀的人，为什么会投入那么多时间在这样一种缺乏实际意义的活动上。”
〈说唱社排练室〉
压抑的沉默还在持续。夜明对着屏幕出神，秋穗望着窗外，夏诗坐立不安。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但持续的嗡嗡振动声打破了寂静。
“嗯？”夏诗循声望去，只见律的手机在书包里亮着屏幕，不断震动。“啊，是律学长的手机！他忘记带了！”
她像是抓住了一根打破僵局的救命稻草，立刻拿起手机，快步走到夜明和秋穗面前，努力让语气显得轻快一些：
“社长！雾岛学姐！你看，冬月学长把手机落下了！好像有人找他呢……我们、我们给他送过去好不好？正好……也出去透透气？”
夜明从发呆中回过神，看了一眼手机，又看了看夏诗充满希冀的眼神，沉默地点了点头。
“他应该在学生会办公室吧，就在楼上。”
〈楼梯间〉
“缺乏实际意义？”
“醒醒吧，冬月！你跟他们混在一起，除了满足你那廉价的自我感动，还能得到什么？获奖？保送？还是未来？”
他声音压低，带着一种混杂着嫉妒和不解的愤怒。
“我见过太多像他们一样，做着不切实际梦的人了。最后呢？他们获得了好的结局吗？”
他将一连串的问题重重抛出，然后观察着律的反应。
律脸上表情还是和往常一样，冷冷地没有什么变化。
【会长掌握社团活动审批权。如果我现在反抗，社团活动将遭到危机……】
【夜明父母的遗志、秋穗寻求的认可、夏诗来之不易的勇气……所有这些都会归零。】
“我更痛心的是你，冬月。我一直认为你是我们学生会最优秀的成员之一。你把时间浪费在这些毫无产出的噪音上，对得起你的天赋吗？你本来可以成为学生会的标杆！”
“……”
“再这样下去，我不得不把你清退出学生会了……”会长像是对他发出了最后通牒，“所以，你是不是认同我说的话？”
沉默。会长等待着他的答案。
【目前的最优解，就是暂时性屈从，承认他的谬论。这是当前局面下，误差率最低的选择。】
“……”
“回答我，冬月！”
巨大的压力之下，律的手指微微颤抖。他低下头，避开会长逼视的目光，沉默了几秒，最终从喉咙深处挤出一个微弱却清晰可辨的回答：
“……认、认同。”
“很好，我就知道你——”说着，他的话猛的停住了，接着带着笑意说道，“你瞧，你的‘朋友’还真是关心你啊。”
“……！”
律缓缓地转身，看到僵在原地的三人，看到夏诗手中那台该死的手机，以及他们脸上那种混合了震惊、背叛和受伤的表情……
夏诗下意识地把手机递出去，声音有些发抖：“律、律学长……你的手机……”
会长离开了，留下死一般的寂静。
他机械地接过手机，来电还未停止。震动让他的手微微颤抖——也可能根本不是震动的原因。
“……我……”
夜明紧紧盯着他，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人。所有表情从他脸上消失，仿佛被抽空了灵魂，只剩下一片空白：
“所以，这就是你的……结论？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毫无意义可言，是吗？”
“不……”
夜明没有再给他任何解释的机会。那句质问仿佛抽空了他最后一丝力气，他猛地转过身，脚步踉跄却异常迅速地冲下楼梯。
秋穗发出一声极轻的、几乎听不见的冷笑，歪着头看着他：“虚伪。”
“什么？”
“这就是你的理性判断吗，冬月同学？还是说，你根本就没有承担风险的勇气呢？”
她优雅地转过身，步伐平稳却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朝着与夜明相反的走廊方向离去。
“夜明学长，秋穗学姐！你等等——对不起……我们不是故意的……”
夏诗最后看向律，带着困惑，以及一丝被抛弃的恐惧。
“……这不是你的错。”他轻声说道。
手机还在震动着。他面无表情地摁下红色的拒绝接听键。脚步声渐渐远去，在等他抬起头时，这里已经没有任何人了。
是的，他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在恍惚间，他失去了一些东西。
无比珍贵的东西。
那双深紫色的眼眸深处，某种一直以来支撑着他的东西，仿佛随着雨，被一齐冲走了。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