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
〈春原家楼下〉
握着手机，反复核对着导航上的地址，白羽夏诗终于在一栋略显老旧的公寓楼前停下了脚步。
“看地址，夜明学长应该是住在这里。”
她小声嘀咕着，心里有些没底：“如果敲错门——呜，肯定会很尴尬的……”
她抬起头，目光无意间扫过楼顶，忽然瞥见一个熟悉的人影。她下意识地走近几步，眯起眼睛仔细看去。
“我敢说，我现在已经非常确定了……”她喃喃自语。
然而下一秒，她的心猛地一跳——只见夜明正站在楼顶的边缘，身体还在微微晃动，一阵风就能让他失足坠落。
“不得了了！”
恐慌瞬间攫住了她。她什么也顾不上了，跌跌撞撞地爬上楼梯，一把推开了通往天台的沉重铁门。
“学、学长！”
“哐当”一声门响，惊起一片扑棱棱的振翅声。
一群白色的鸽子随风而起，向远方的天空飞去。直到这时，夏诗狂跳的心才稍稍平复，她看清了天台的景象：
一个角落裏放着半袋小麦，旁边是一个锈迹斑斑、看来已有些年头的鸽笼。
“哇！”
而被巨响惊动的夜明也吓了一跳，猛地转过身他看清来人：
“夏诗？你怎么到这来了……还是这副表情？”
“啊！我、我……”她一时语塞，窘迫得不知该如何解释。
他看着她慌乱的神情，恍然大悟：“所以，你是担心我，才这么慌慌张张地爬上来？”
她的脸更红了，只能低下头。
夜明不由得笑了，语气也轻松了些，仿佛回到了社团解散之前的状态：
“所以，你是特意爬这么高的楼，来提醒我不要掉下去？这里有栏杆的啊。”
他说着，还故意开玩笑似的把身体往外探了探。
“学长！危险——”
夜明顺从地回到安全的位置，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一丝久违的明朗：“抱歉抱歉，吓到你了，我这就下来。”
〈春原的家〉
夜明推开家门。客厅不算宽敞，陈设简单，透着一种冷清，像是为了掩盖某种空寂而刻意维持的。
“家里面可能会有点乱，别介意。”
夏诗小声回应，心思却还系在天台，“抱歉，学长，我把你的鸽子吓跑了……”
“没关系，”夜明的语气听不出太多情绪，像在陈述一个自然定律，“只要有食物，它们总会回来的。”
窗边映着远处楼群的轮廓。
“以前是妈妈看冬天鸟儿找不到吃的，就在楼顶放了一小把小麦。结果不知怎么回事，鸽子越来越多了。”
他停顿了一下，背影在午后斜阳里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现在他们不在了，就由我来继续。”
“抱歉……我能感觉到学长真的很难过，如果是我，我肯定受不了……”
他起身去厨房倒茶，声音从那边传来，带着一种刻意拉远的平静：“习惯了。”
沉默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带着茶香和未尽的言语。夏诗知道，必须切入正题了。
“学长，说唱社，真的不能再办了吗？”
夜明端着茶杯回来，放在她面前，没有看她：“大概是吧。”
“为什么？因为我们做得不够好吗？”
“不是！”他语气肯定，金色的眼瞳里映出她的身影，“你做的，比我们任何人期待的都要好。”
“那是因为律学长？”
“……不，只是因为我。”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杯壁，“连累你们三个了，抱歉。”
“我好像把一切都搞砸了。把父母的梦想、大家的努力……都变成了一场笑话。”
“我创立社团，就是想让大家都能接受说唱的音乐——这也是我去世的父母的梦想。”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但迅速被压抑下去：
“但最后发现，我什么都改变不了。我改变不了别人根深蒂固的看法，改变不了任何事……”
他的肩膀微微塌了下去，那个在舞台上闪耀的、坚定的社长，此刻仿佛只是一个背负着太多沉重、不知所措的少年。
“才不是这样的！”
她豁出一般说道。
“对于我来说，学长教会了很多东西，对于我来说，已经是很大的改变了！”
夜明追问道：“比如说？”
“比如说，”她没有任何犹豫，说道，“你把歌词交给我，让我能够把那些藏在心里、连自己都说不清的心意，真正地传达出来。”
“比如说，你让我第一次登台。那是以前的白羽夏诗，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她的眼中闪烁着回忆的光芒，也有一丝后怕，但更多的是坚定。
【对，就是这样，把想说的话说出来。】她在心里为自己打气。
她的语速加快，身体也不自觉地微微前倾：
“但更重要的是……你教会了我怎么鼓起勇气。”
“不是在一切顺利的时候喊加油，而是在明明很害怕、觉得一切都快要完蛋的时候，怎么咬着牙，去面对那个糟糕的现实……”
她的声音在这里微微颤抖，却异常有力：
“然后，亲手去改变它。”
【就像我现在，正在努力对你做的一样。】
这番话几乎没经过太多思考便脱口而出。说完之后，她才后知后觉地感到“这真的不像我自己”的怪异感。
她看着依旧有些发愣的夜明，说道：
“既然，连我这样的一个人，你都能改变……”
夜明学长的梦想，让更多人接受它，还是一件很远、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吗？”
客厅里陷入了一片更深的寂静，仿佛连尘埃落地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夜明怔怔地看着她，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这个总是有些怯懦的学妹。他深吸一口气，像是要把所有的不快全都丢开。
“学长，只要家在这里，鸽子总会回到这里来的……我们的歌，还没有唱完呢……”
他转过头，看向夏诗，那双金色的眼眸里，熄灭已久的光焰似乎被重新吹亮了一星火种。
他突然反问道，语气里带着一种久违的锐气：
“我们的歌，”他像在确认一个重要的事实，“……居然还会唱完？”
夏诗好像没能理解上下问这句话，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脸上瞬间绽放光彩：
“啊？啊！那、那我去把他们两个找回来！”
她几乎是跳着站了起来，声音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干劲：“夜明社长，明天见！”
她甚至没等他回应，便抓起自己的书包，像一只重新充满力气的小动物，飞快地跑出了门。
房间里重新恢复了寂静，却不再是之前那种令人窒息的空寂。
“嗯……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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