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琪的生日那天，以前总围着她转的几个女生凑在走廊里窃窃私语。我去接水时，正好听见她们在说：“真不敢相信林子琪现在变成这样了，上次我跟她走在一起，隔壁班男生都在笑，说我是不是跟她吃一块胖了。”

“可不是嘛，”另一个女生捏着鼻子，“她身上总有股零食味，离三米远都能闻到。我妈不让我跟她玩了，说‘胖会传染’，怕我被带坏。”

她们说这话时，林子琪正好抱着一摞作业本从办公室回来。听到“胖会传染”四个字，她的脚步顿了顿，怀里的本子“哗啦”一声掉在地上。最前面说话的女生慌忙拉着同伴躲开，像是怕被她碰到。

“捡不捡啊？”有个女生踢了踢地上的本子，语气里满是嫌恶，“别弄脏了我的新鞋。”

林子琪蹲下去捡本子，宽大的卫衣下摆垂到地上，露出里面沾着油渍的T恤。她的手指因为长期攥零食袋，指甲缝里黑乎乎的，捡本子时动作笨拙，好几次都抓空了。我站在饮水机旁，看着她的肩膀微微发抖，却没上前帮忙——有些路，得让她自己走。

上课铃响时，她终于把本子捡了起来，抱着往教室走。经过那几个女生身边时，有人故意往旁边躲，还夸张地拍了拍衣服，嘴里念叨着：“离我远点，别把你的‘胖气’传给我。”

她猛地停下脚步，转头瞪着那几个女生，眼睛里布满红血丝，像头被激怒的困兽。可那几个女生根本不怕她，反而笑着说：“怎么？想打架啊？就你这体型，跑都跑不动吧？”

她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肉里，却最终什么也没说，低着头走进了教室。我看着她的背影，突然想起上辈子的自己——那时我因为胖，没人愿意跟我组队参加运动会，没人愿意跟我坐同桌，甚至有人在我背后贴纸条，写着“胖子滚开”。而那时的林子琪，正和这几个女生站在一起，笑得一脸灿烂。

下午的自习课，林子琪突然开始收拾东西。她把课桌里的零食一股脑全倒进垃圾桶，发出“哗啦”一声巨响。周围的同学都吓了一跳，她却像没看见似的，把书本一本本塞进书包，动作又快又急，像是要逃离什么。

“她这是要干嘛？”同桌凑过来小声问，“难道要转校？”

我摇摇头，没说话。只见林子琪收拾完东西，突然站起来，径直走到那几个嘲笑她的女生面前，把书包往桌上一摔，吼道：“你们凭什么嘲笑我？你们以前跟在我屁股后面，一口一个‘子琪姐’的时候，忘了吗？”

为首的女生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此一时彼一时嘛。以前你漂亮、成绩好，我们当然愿意跟你玩。现在你看看你，又胖又笨，浑身臭味，谁愿意跟你做朋友啊？”

“就是，”另一个女生附和道，“以前你总说苏秦冉胖，说她身上有味道，现在你比她胖多了，味道也大多了，你怎么不说说自己？”

她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突然抓起桌上的文具盒就往那女生身上砸。文具盒掉在地上，钢笔、橡皮撒了一地，她却像疯了一样扑上去，撕扯着女生的头发。教室里顿时乱成一团，尖叫声、桌椅碰撞声此起彼伏。

老师赶来时，林子琪正骑在那女生身上，双手死死掐着对方的脖子，眼睛里布满血丝，嘴里还在嘶吼：“我让你说我胖！我让你说我臭！我杀了你！”

几个男老师费了好大劲才把她拉开。她被按在地上，还在不停地挣扎、尖叫，像头失控的野兽。那几个女生吓得躲在老师身后，指着她哭：“老师，她疯了！她想杀了我们！”

最终，林子琪被她爸爸接走了。她走的时候，头发乱糟糟的，衣服被扯破了，脸上还有几道抓痕，眼神空洞，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我不胖……我不臭……”

看着她被拖出教室的背影，我突然觉得很悲哀。她费尽心机想得到的东西——美貌、友情、尊重，最终都因为她的嫉妒和放纵，一点点失去了。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其实是她自己。

第二天，林子琪没来上学。但关于她的议论却传遍了整个年级。有人说她被送去精神病院了，有人说她爸爸带她去抽脂了，还有人说她受不了打击，在家自杀了，幸好被发现得早。

“我觉得她就是活该，”有个同学在走廊里说，“以前她那么嚣张，总说胖人活该被欺负，现在轮到她自己了，知道难受了吧？”

“可不是嘛，”另一个同学接话，“听说她男朋友都跟她分手了，说看到她就恶心，连手都不想牵。”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才想起林子琪有个男朋友。那男生是校篮球队的，长得又高又帅，以前总来教室门口等她，每次都捧着一大束玫瑰花，羡煞旁人。上辈子的我，曾偷偷羡慕过他们，觉得郎才女貌，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放学时，我在篮球场看到了那个男生。他正和队友打球，笑得一脸灿烂，丝毫看不出失恋的样子。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你是林子琪的男朋友吧？”我问。

他愣了一下，随即皱起眉：“谁跟你说的？我早就跟她分手了。”

“为什么？”我问，“就因为她胖了？”

“不然呢？”他嗤笑一声，擦了擦脸上的汗，“以前觉得她漂亮、懂事，才跟她在一起的。现在你看看她，又胖又丑，脾气还坏，整天就知道吃，跟个猪似的，谁受得了？”

“可你们以前感情不是很好吗？”我想起以前看到的画面，他们手牵手在操场散步，他帮她拧瓶盖，她踮脚帮他擦汗，明明很甜蜜。

“感情好？”他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那都是装的。以前她总在我面前炫耀，说苏秦冉有多胖、多笨，说自己有多优秀。我当时就觉得她这人不怎么样，要不是看她长得漂亮，早就跟她分了。”

我看着他，突然觉得很陌生。原来他们的感情，从一开始就这么虚伪。他喜欢的不是林子琪这个人，而是她的美貌和光环；而林子琪炫耀的，也不是她的爱情，而是她比我过得好。

“她现在过得很不好，”我看着他，“你就算不喜欢她了，也没必要这么说她吧？”

“我说错了吗？”他挑眉，“她自己不争气，自甘堕落，难道还要我捧着她？再说了，胖就是原罪，尤其是女生，胖了就没人喜欢了，这是真理。”

我没再理他，转身往家走。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还在和队友说说笑笑，大概在炫耀自己甩了个“胖女友”。我突然想起上辈子的自己，因为胖，从来不敢奢望爱情，看到情侣牵手都会觉得自卑。而现在，我终于明白，真正的爱情，从来不是看外表，而是看内心。

回到家，我刚放下书包，手机就响了。是个陌生号码，接通后，传来林子琪嘶哑的声音：“苏秦冉，你是不是很得意？看到我被所有人嫌弃，看到我男朋友跟我分手，你是不是觉得很开心？”

“我没有，”我平静地说，“我只是觉得，你变成这样，很可惜。”

“可惜？”她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你少假惺惺了！你就是想看我笑话！你就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不如你！”

“林子琪，”我叹了口气，“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没人想跟你比，也没人在乎你过得好不好。大家只是讨厌你的嫉妒和恶毒，讨厌你的自甘堕落。”

她突然不说话了，过了很久，才传来哽咽的声音：“我也不想这样的……我只是控制不住自己……我一看到别人笑，就觉得他们在嘲笑我；一看到别人开心，就觉得他们在炫耀；我只能靠吃来忘记这些……”

“那你就继续吃吧，”我打断她，“吃到把自己吃死为止。反正你的人生，从来都不是为了别人活的，是为了你自己。”

说完，我挂了电话。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我看着远处的路灯一盏盏亮起，突然觉得心里很平静。我知道，林子琪的路还很长，她或许会继续放纵，或许会幡然醒悟，但这些都与我无关了。

我翻开竞赛辅导书，上面的题目很难，但我却充满了干劲。我想起清大的校园，想起未名湖的荷花，想起爸爸妈妈期待的眼神，这些才是我应该在乎的东西。

至于林子琪，她就像上辈子的一场噩梦，这辈子的一段插曲，终有一天会被遗忘在记忆的角落。

第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