窒息感是从喉咙开始的。
像有一条冰冷的蛇,顺着气管蜿蜒而上,缠住了心脏最脆弱的那根血管。林晚猛地睁开眼时,视线里只有一片模糊的水晶吊灯——以及一只骨节分明、却带着致命力道的手。
“咳……”她试图挣扎,可那只手像铁钳,嵌在她纤细的脖颈上,稍一用力,就能捏碎她的喉骨。
“醒了?”
男人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冷得像淬了冰的刀片,刮过耳廓时带着刺骨的寒意。林晚费力地抬眼,透过逐渐清晰的视线,撞进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
那是张极其英俊的脸。高挺的鼻梁,削薄的唇瓣,下颌线十分完美。可那双眼睛里翻涌的厌恶与杀意,几乎要将她整个人溺毙。
江辰。
这个名字伴随着一阵尖锐的刺痛,狠狠扎进林晚混乱的脑海。随之而来的,是汹涌如潮水的、不属于她的记忆碎片——
【恶毒女配林晚,痴恋顶流影帝江辰,为了留住他,甘愿做他心尖上白月光苏清颜的替身,学她穿白裙,学她弹钢琴,学她说话的语气……】
【她一次次陷害苏清颜,被江辰撞破,彻底惹恼了这个掌控欲极强的男人。】
【昨夜,她设计爬上江辰的床,以为能借此绑住他,却没想到,直接引爆了他的杀意】
奢华到刺眼的总统套房,空气中弥漫着昂贵的雪松香氛和一丝未散尽的、令人作呕的暧昧气息;精心设计的“偶遇”,下药……模糊而疯狂的片段;男人被药物和愤怒支配后猩红的眼,粗暴的撕扯;以及最后,药效褪去,滔天怒火化作这只几乎要捏碎她喉骨的手!
这不是梦!更不是她熬了三个通宵赶完的营销策划案后的幻觉!
拜托!
她是林晚,一个卷生卷死的社畜,而不是那个为了一个叫江辰的顶流男人魔怔、不惜下药爬床、最终把自己作进精神病院、结局凄惨的炮灰女配——林晚!
她竟然穿进了昨晚睡前为了解压翻看的那本狗血的娱乐圈霸总文里,成了书中那个和她同名同姓、疯狂迷恋男主却被男主厌恶至极、被所有人唾弃的恶毒女配!
而此刻,正是原书中,她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呃……啊……” 林晚的瞳孔因缺氧而放大,视野里那张俊美如神的脸扭曲变形,只剩下地狱恶鬼般的狰狞。求生的本能像火山一样爆发,残存的理智在尖叫:不能死!绝不能像原主一样哭喊求饶!那只会让这个掌控欲变态的疯批男人更加鄙视,下手更狠!
原主的记忆碎片里,有江辰冰冷刺骨的声音:“立刻滚出我的视线,否则下次断的就是你的骨头。” 那是他给原主最后的“仁慈”,紧接着就是原主愚蠢的纠缠,然后……万劫不复!
不!她不是那个蠢货林晚!
求饶是死路一条!她必须反击!必须立刻摆脱他!
眼球艰难地转动,视野又阵阵发黑,模糊的余光疯狂地扫视着这间奢华却如同囚笼的套房。水晶吊灯折射着冰冷的光,昂贵的波斯地毯,散落一地的昂贵衣物……
视线猛地定住!
就在江辰身侧不到半米的地方,那扇巨大的、几乎占据整面墙的落地窗!窗外是沉沉的夜色,隐约可见城市璀璨的灯火,像遥不可及的海岸。
而窗边,一张造型极简却一看就价值不菲的台灯,正静静地立在那里,细长的灯柱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冷硬的银光。
就是它!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劈开混沌!林晚积蓄起身体里最后、也是唯一的力量,那力量来自灵魂深处对“活下去”的疯狂渴望!被江辰另一只手死死按在身侧地毯上的手臂,肌肉骤然绷紧!
“嗬——!” 一声用尽全力的、嘶哑到破音的闷吼从她几乎被捏碎的喉咙里挤出,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原本绵软无力的手臂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猛地挣脱了江辰的压制!
江辰眼中闪过一丝极度的错愕!这女人,竟然还敢反抗?她不是应该像滩烂泥一样哭求他原谅吗?
就在这零点几秒的惊愕中,林晚的手已经探出,精准地抓住了那个金属台灯的灯杆!没有半分犹豫,用尽全身仅存的力气,狠狠抡起台灯,带着和江辰同归于尽的决绝,但并不是砸向江辰,而是砸向他身侧那面巨大的落地窗!
目标清晰无比——制造混乱!制造逃生机会!
“哐啷——!!!”
一声震耳欲聋、足以撕裂这个顶层酒店死寂的碎裂声轰然爆发!
巨大的力量撞击在玻璃上,紧接着,是玻璃彻底碎裂崩塌的恐怖声响!成千上万片大小不一的、锋利如刀的玻璃碎片,在巨大的冲击力下,如同炸开的冰晶瀑布,裹挟着狂暴的气流!
碎玻璃如暴雨般倾泻而下!
玻璃碎屑擦着江辰昂贵的睡袍飞溅,有几片甚至在他俊美无比却布满惊怒的脸上划出一道极细的血痕!尖锐的玻璃砸落在地毯、家具上的,整个房间形成一片混乱而恐怖的场景!
扼住林晚咽喉的手,在突如其来的的混乱和巨响冲击下,本能地松开了!
“咳!咳咳咳——!” 大量新鲜空气猛地灌入火烧火燎的肺里,带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呛咳,却也带来了劫后余生的狂喜!林晚像一条重新被抛回水里的鱼,肺部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气,但那是活着的滋味!
江辰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用手臂格挡开飞溅的玻璃碎片,他那双永远掌控一切、睥睨众生的眼神中,第一次映出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一丝被冒犯权威的暴怒!他看着那个蜷缩在地毯上、咳得撕心裂肺却眼神异常凶狠的女人,仿佛第一次真正“看见”她。她竟然……敢砸碎他的窗?用这种方式来反抗他?
林晚根本顾不上看江辰的脸色,也顾不上被玻璃划破的手臂传来的刺痛。她眼中只有那条生路——那扇门!
冷风从刚刚的破洞处呼啸灌入,吹得她裸露的皮肤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也吹得她混乱的大脑清醒了一瞬。
活下去!远离这个疯批男人!这是唯一的目标!
她猛地从地上站起,动作因为虚弱和疼痛而踉跄。视线扫过地上凌乱的衣物,她甚至来不及分辨,一把抓起离她最近的一件——那是一件质感极好的男式白衬衫,显然是江辰的。此刻它也沾染了零星的玻璃碎屑。
林晚看也没看,迅速将宽大的衬衫裹在自己几乎衣不蔽体的身上,布料摩擦着皮肤,带来一丝微弱的安全感。她胡乱地系上最下面的几颗扣子,勉强遮住身体。
然后,她抬起头,第一次正眼看向那个刚刚差点掐死她的男人。
江辰还站在原地,脸上那几道细小的血痕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他眼中的震惊尚未完全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翻涌的、更加危险的风暴。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雄狮,死死盯着这个胆敢反抗、胆敢破坏他领地的猎物。
林晚毫不畏惧地迎上他那几乎要噬人的目光。喉咙的剧痛让她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嘲讽和斩钉截铁的决绝:
“江总,” 她喘着粗气,唇角甚至勾起一个近乎挑衅的弧度,“比起……被你弄死……我更怕麻烦。”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满地狼藉的玻璃碎片,如同扫过一段肮脏不堪的过去。
“这替身……谁爱当谁当!” 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甩脱千斤重负的畅快,“从现在起,咱、俩、没、关、系!”
话音落下的瞬间,林晚猛地转身,没有丝毫留恋,踉跄着却无比坚定地冲向那扇离她不远的门!她毫不犹豫的——如同穿越荆棘丛生,一脚踏了出去!
“砰——!!!”
一声比刚才玻璃碎裂声更加沉闷、更加惊天动地的巨响,震得整个走廊仿佛都颤了颤!
林晚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摔上了那扇象征着顶级奢华的总统套房大门!巨大的声响在空旷的顶级酒店走廊里回荡,带着一种宣泄般的、斩断一切的快意!
门,在她身后紧紧关闭。
也将那个掌控一切的男人,连同那令人窒息的世界,彻底隔绝!
走廊里铺着厚厚的地毯,吸走了大部分声音,只剩下林晚自己粗重的喘息,以及心脏在胸腔里的巨响,震得她耳膜嗡嗡作响。浑身上下被细小玻璃划破的地方火辣辣地疼,冰冷的空气 ,让她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身后那扇紧闭的、厚重的门,仍旧凝视着她。不能停!他随时可能出来!
这个念头刺进脑海,瞬间压过了所有的疼痛和疲惫。林晚猛地咬紧牙关。她裹了裹身上那件宽大的、属于江辰的男士白衬衫,布料摩擦着皮肤,带来一丝微弱的、近乎讽刺的暖意。
立刻跑!
她赤着脚,踩在柔软却冰冷的地毯上,跌跌撞撞地沿着空无一人的奢华走廊狂奔!走廊两侧是价值不菲的抽象画和壁灯,光线很柔和,但此刻却只映照出她苍白如鬼的脸。
电梯!电梯在哪?
视野因为刚才的缺氧和剧烈的奔跑而阵阵发黑。她强迫自己转动眼球,搜寻着象征着逃出生天的方形指示灯。
远处!走廊尽头!
那一点绿色光芒!
林晚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冲了过去,微微颤抖的手指狠狠戳向电梯的下行按钮!
快!快啊!
电梯金属门光滑表面,映出她此刻的狼狈:头发凌乱地贴在汗湿的额头,脸上沾着灰尘,嘴唇毫无血色,唯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身上那件明显不合身的男式衬衫,提醒着她刚刚逃离的炼狱。
电梯门上方红色的数字缓慢地跳动着,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林晚死死盯着那跳动的数字。她甚至能想象出江辰此刻的样子: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布满寒霜,眼神阴冷的能滴出水来,正带着毁灭一切的怒火,走向门口……
“叮——”
一声清脆的、如同天使般的提示音响起!
电梯门终于在她面前缓缓滑开!里面空无一人!
林晚几乎是扑了进去,手指疯狂地戳向关门键和一楼的按键!
“关!关上!快关上!” 她无声地在心中嘶吼,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
电梯门不紧不慢地、优雅地合拢。就在两扇门即将彻底关闭,缝隙只剩下不到十厘米的瞬间——
“咔哒。”
一声极轻微、却如同惊雷在林晚耳边炸开的门锁开启声,从走廊深处传来!
林晚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她猛地抬眼,透过那道即将消失的缝隙,死死盯向总统套房的方向!
厚重的套房门被从里面拉开了一条缝。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搭在了门框上。那只手,几分钟前还死死扼在她的咽喉上,带着死亡的冰冷。此刻,它停在那里,手背上似乎还残留着她挣扎时抓出的红痕。
紧接着,缝隙扩大。
半张脸出现在门缝的阴影里。
是江辰。
他显然没有完全走出来,只是站在门内。他微微眯着眼,那眼神穿透了电梯门即将闭合的狭窄缝隙,精准地看向电梯内狼狈不堪的林晚。
那眼神太复杂了。有未散的滔天怒火在眼底深处翻涌;有被忤逆、被冒犯权威的暴戾;但最深处,在那浓重的墨色之下,却翻涌着一丝极其陌生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错愕。
不是预想中哭哭啼啼的求饶,不是歇斯底里的纠缠。
而是砸碎价值百万的落地窗,裹着他的衬衫,丢下一句“两清”,然后摔门而去,留给他一个裹挟着冷风、决绝到近乎惨烈的背影。
失控。
这个从未出现在他人生字典里的词。
电梯门,就在这无声的、如同凝固了时间的对视中,彻底、无情地合拢。
隔绝了视线,也隔绝了两个世界。
“呼……嗬……嗬……”
当电梯门完全关闭,开始平稳下行的瞬间,林晚整个人顺着冰冷的金属内壁滑坐下去,瘫软在地。
她成功了……她真的从那个疯批男人手里逃出来了!
劫后余生的巨大虚脱感和强烈的后怕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她死死抱住自己的膝盖,将脸埋进臂弯里,试图汲取一丝温暖,但身体却抖得像个筛子。
电梯平稳下降的数字,此刻成了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一层,又一层……离那个地狱越来越远。
“叮——”
一楼到了。
“呼……”
电梯门再次打开。外面是灯火通明、铺着光洁大理石的大堂,偶尔有穿着体面的客人或服务生走过。温暖的空气混合着高级香氛的味道涌进来。
这属于正常世界的景象,像一道光,稍稍驱散了林晚心中的冰冷和恐惧。她深吸一口气,用手撑着冰冷的墙壁,艰难地站了起来。不能在这里倒下!江辰随时可能派人下来!
她裹紧那件过于宽大的衬衫,低着头,赤着脚,尽量避开大堂中央显眼的位置,快步走向酒店那扇巨大的旋转玻璃门。
旋转门无声地转动着,将外面更冷的夜风送了进来。当门扇旋转,她彻底逃出了这个金碧辉煌的牢笼,置身于初冬深夜的寒风中时,她忍不住打了个巨大的寒颤。
自由了?
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带着疼痛的清醒。
她真的逃出来了。摆脱了那个叫江辰的噩梦。
可是……
林晚站在酒店门口,茫然四顾。赤着的双脚踩在冰冷粗糙的人行道上,寒气从脚底直窜上来。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衬衫,连蔽体都勉强,更别说御寒。
口袋里空空如也——没有手机,没有钱包,没有任何能证明她身份或者能让她在这个陌生世界活下去的东西。
原主林晚……那个蠢货,为了这次“爬床”,恐怕是倾尽所有,孤注一掷。结果呢?只给她这个穿越者留下了一身伤,一件屈辱的衬衫,和一个烂到不能再烂的开局。
寒意,不仅仅是来自身体。更深的冰冷,是来自对这个陌生世界的未知和孤立无援。
下一步,要去哪里?
一阵冷风吹过,卷起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从她脚边掠过。林晚抱紧了双臂,牙齿不受控制地微微打颤。脚底的冰冷,提醒她一个残酷的事实:逃离江辰,只是第一步。
活下去,在这个对她充满未知的世界里真正地活下去,远比砸碎一面玻璃窗要艰难万倍。
她需要钱,需要住处,需要摆脱“江辰前妻替身”这个足以压死人的身份,需要彻底斩断和那个疯批男人的一切联系!
第一步:活下去,远离疯批。
第二步:找到原主的窝,清点所有能用的资源。
第三步:断、舍、离!彻底消失!
林晚的眼神在初冬的寒风中,一点点重新凝聚起冰冷而坚韧的光。她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那栋高耸入云、灯火辉煌如同巨大水晶棺的顶级酒店,然后毅然转身,裹紧身上那件衬衫,赤着脚,一步一步,坚定地、踉跄地,融入了城市深夜的阴影之中。
背影单薄而倔强,像一株被狂风蹂躏过、却依旧拼命扎根向下的野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