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里清晨的光,吝啬地从蒙尘的窗户挤进来,被厚重的灰尘切割成光柱,无力地打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林晚是被冻醒的。
薄毯子根本无法抵御这破屋的阴冷湿寒,骨头缝里都透着凉气。喉咙的灼痛变成了干涩的撕裂感,胃里空空荡荡。
但她的眼神,在睁开眼的瞬间,就恢复了清明和锐利。
没有时间自怜。
她翻身下床,动作牵扯着全身的伤痛,让她忍不住吸了口冷气。赤脚踩在冰冷肮脏的地面上,走到那个锈迹斑斑的水池前。拧开水龙头,依旧是带着铁锈味的黄水。她耐心地等着水流变清,掬起冰冷刺骨的水,用力搓洗着脸颊和手臂上的污垢和干涸血迹。冰冷的水刺激着伤口,带来短暂尖锐的痛楚,却也让她的头脑彻底清醒。
用那条相对干净的薄毯子擦干身体,她开始翻找衣柜。在一堆模仿苏清颜风格的、廉价俗气的白色蕾丝和雪纺裙中,她终于翻出几件被压在箱底、原主几乎没穿过的衣服:一件简单的黑色高领毛衣,一条洗得发白的深蓝色牛仔裤,一件看起来还算厚实的灰色长款羽绒服,大概是原主父亲留下的旧物。
她迅速换上。黑色毛衣遮住了脖颈上被掐出的青紫指痕,牛仔裤和羽绒服提供了基本的保暖和行动便利。虽然样式老旧,质地粗糙,但至少干净,并且是她林晚自己的选择——与那个“白月光替身”再无瓜葛。
她从地上捡起那个粉红色的廉价钱包,拿出里面仅剩的皱巴巴纸币和那张至关重要的身份证。又将枕头下那份深蓝色的保险合同小心地折好,塞进羽绒服的内袋里,紧贴着心脏的位置。那是她翻身的本钱。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墙角那堆被她扫落的、散发着霉味的被褥和原主那些艳俗的衣服上。没有丝毫犹豫,她走过去,用脚将它们统统踢到屋子中央,像堆起一堆垃圾。
做完这一切,她环视了一眼这个破败、肮脏、如同巨大耻辱烙印的屋子。眼神冰冷,没有一丝留恋。
该离开了。
她拉开那扇锈红色的铁门,清晨更冷的空气夹杂着楼道里陈旧的灰尘气息扑面而来。她反手将门带上,没有上锁。
这个垃圾堆,连同原主林晚那段愚蠢肮脏的过去,被她彻底遗弃。
五层楼。当她终于踏出单元门,站在梧桐里清晨灰蒙蒙的天光下时,额角已经沁出细密的冷汗,脸色苍白如纸。
当务之急:鞋子,食物,处理伤口。
她用那五十块钱,在街角一个冒着热气的、油腻腻的早点摊,买了两个最便宜的包子和一瓶矿泉水。冰冷的矿泉水灌下去,缓解了喉咙的干渴灼痛。她靠着冰冷的墙壁,小口却迅速地吃着包子,终于带来一丝虚弱的暖意和力量。
吃完包子,她走向旁边一个挂着“日用杂货”招牌的小店。店内光线昏暗,货架上堆满了廉价商品。她花十块钱买了一双最便宜的、硬邦邦的塑料拖鞋。当冰凉的拖鞋勉强套上她肿胀流血的脚时,那股钻心的疼痛让她眼前发黑,几乎站立不稳。但她只是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背脊。
必须立刻去银行!
梧桐里地处城市边缘,最近的商业银行网点也在几公里外。林晚拖着受伤的脚,穿着那双硌人的塑料拖鞋,一步一步,艰难却坚定地朝着记忆中的方向走去。
足足走了近一个小时,当那个熟悉的银行蓝色标志终于出现在视野尽头时,林晚几乎脱力。她靠在银行门口冰冷的石柱上。
她强迫自己平复呼吸,整理了一下身上那件旧羽绒服,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像逃难的难民,然后推开沉重的玻璃门,走进了暖气充足的银行大厅。
恒安银行的VIP室。厚重的实木门隔绝了外面大堂的喧嚣。
真皮沙发宽大柔软,空气里弥漫着昂贵的咖啡香和若有若无的雪松香氛。穿着笔挺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客户经理陈明,脸上挂着职业化的微笑,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和淡淡的轻慢。
他面前坐着的这位“林晚”女士,实在……太不符合VIP室的标准了。洗得发白的牛仔裤,款式老旧的羽绒服,脚上那双廉价的塑料拖鞋更是刺眼。尤其是她那张苍白得没有血色的脸,嘴唇干裂,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脖颈处似乎还有隐约的淤痕……整个人透着一股浓重的疲惫和狼狈。唯有那双眼睛,黑沉沉的,像深不见底的寒潭,平静得有些瘆人。
“林女士,您确定要办理这笔现金价值提取业务吗?” 陈明将那份深蓝色的保险合同轻轻推回到林晚面前,手指在“¥87,650.32”的数字上点了点,语气带着公式化的提醒,“我必须再次告知您,提前终止这份终身寿险合同,意味着您将失去未来的所有保障和分红收益,损失是相当大的。这毕竟是一份具有传承价值的保单,您父亲……”
“取出来。” 林晚打断他,声音因为喉咙的伤而嘶哑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斩钉截铁,“全部。现金。”
陈明脸上的笑容微微僵了一下。现金?八万多块?在这个无现金社会?他下意识地再次打量林晚,试图从她脸上找出一点赌徒式的疯狂或者走投无路的绝望。但他只看到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好的,林女士。” 陈明迅速调整好表情,恢复了专业姿态,“不过,提取这么大额现金,我们需要一些时间调拨,并且需要您签署几份文件,确认是您本人自愿终止合同。另外,按照规定,我们需要核实您的身份信息和资金来源……”
“这是我的身份证。” 林晚将那张旧卡片放在合同上,推过去。“资金来源是保单现金价值,合同里写得清清楚楚。需要核实什么?”
她的语气很平,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让陈明准备好的说辞卡在了喉咙里。他第一次在一个看起来如此落魄的女人身上,感受到这种近乎冷漠的强硬气场。
“呃…流程,只是必要的流程。” 陈明拿起身份证,又仔细核对了一下保单上的信息,确认无误。他按下内线电话,低声吩咐了几句。
等待的时间显得格外漫长。VIP室里只有咖啡机运作的细微嗡鸣。林晚靠在柔软的沙发里,闭目养神,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微微蹙起的眉头,泄露了她身体的不适和脚底持续传来的剧痛。
陈明几次想找话题缓和气氛,都被林晚这副拒人千里的冰冷态度堵了回来。他只能尴尬地喝着咖啡,心里暗自嘀咕:这女人,到底经历了什么?
大约半个小时后,一个银行职员提着一个沉甸甸的黑色手提保险箱走了进来,放在陈明面前。
“林女士,这是您的现金,一共八万七千六百五十元三角二分,请您清点一下。” 陈明打开箱子,里面整整齐齐码放着几捆崭新的百元大钞,还有一小叠散钞和几个硬币。
崭新的钞票散发出的油墨气味,在这个充满金钱味道的空间里,显得格外真实而诱人。
林晚睁开眼,目光落在那一叠叠红票子上。没有贪婪,没有激动,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和审视。她站起身,动作因为脚伤而有些微的滞涩,但脊背挺得笔直。
她没有去碰那些钱,而是看向陈明:“麻烦,给我一个结实点的、不显眼的袋子。”
陈明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立刻示意职员去找。很快,一个普通的、厚实的黑色无纺布购物袋递到了林晚手里。
林晚这才伸出手,动作稳定而利落,将保险箱里的钱,一捆一捆,全部装进了那个不起眼的购物袋里。崭新的钞票塞进普通的购物袋,发出沉闷的摩擦声。最后,她连那几个硬币也没放过,仔细地收进羽绒服口袋。
整个过程,她做得一丝不苟,平静得如同在超市购买日用品。没有半分拿到“巨款”的欣喜若狂。
陈明在一旁看得有些心惊。这个女人……太冷静了。冷静得反常。
“林女士,需要我帮您叫车或者提供其他……” 陈明的话还没说完。
林晚已经拎起那个沉甸甸的、装着八万多现金的黑色购物袋。袋子被钞票撑得鼓鼓囊囊,勒在她纤细的手指上。
“不用。” 她打断陈明,声音依旧嘶哑平静,“签字的文件。”
陈明连忙将几份终止合同和领取现金的确认书推过去。林晚看也没看具体条款,只在需要签名的地方,龙飞凤舞地签下了“林晚”两个字。字迹锐利,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绝。
签完最后一个名字,她将笔放下,拎起袋子,转身就朝VIP室门口走去。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林女士!” 陈明忍不住叫住她,看着那个单薄的背影和那个鼓鼓囊囊的袋子,职业本能让他感到一丝不安,“您…携带这么多现金,务必注意安全!现在外面……”
林晚的脚步停在门口,手已经搭在了冰凉的门把手上。她没有回头,只是微微侧了侧脸,冷硬的线条在光线下显得格外清晰。
“安全?” 她似乎极轻地嗤笑了一声,那声音嘶哑,却像冰锥刮过耳膜,“比起某些东西,这点钱,安全得很。”
说完,她拧开门把手,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厚重的实木门在她身后无声地合拢,隔绝了陈明愕然的目光和那间充满金钱香气的温暖牢笼。
银行大堂明亮的光线有些刺眼。林晚拎着那个沉甸甸的袋子,目不斜视地穿过或坐或立的人群。她能感觉到一些目光落在她身上——落在她朴素的衣着上,落在她脚上那双廉价的塑料拖鞋上,最后,停留在她手里那个鼓胀得有些异常的黑色袋子上。
好奇,探究,甚至有些不易察觉的贪婪。
林晚的脊背挺得更直了。她微微低下头,让羽绒服的帽子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紧绷的下颌。脚步加快,塑料拖鞋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啪嗒”声,每一步都牵扯着脚底的伤口,疼痛尖锐。但她仿佛感觉不到,所有的感官都高度戒备,像一只踏入陌生领地的孤狼,警惕着周围的一切。
走出银行大门,初冬午后的冷风带着城市浑浊的气息扑面而来。她紧了紧握着袋子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沉甸甸的现金,是希望,也是靶子。
她需要尽快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处理这笔钱,处理伤口,然后……彻底消失!
目光扫过街道对面。一家门面不大、但看起来干净整洁的药店映入眼帘。
林晚没有丝毫犹豫,拖着疼痛的脚,快步穿过马路。推开药店玻璃门,一股消毒水和药材混合的味道涌来。她径直走向柜台。
“医用酒精,碘伏,棉签,绷带,纱布,还有……” 她的目光快速扫过货架,“最便宜有效的消炎药和止痛药,内服外用的都要。另外,创可贴,多拿几盒。”
声音嘶哑,语速很快,带着不容置疑的干脆。店员是个年轻姑娘,看着林晚苍白的脸和明显不适的样子,又看了看她手里那个鼓鼓的袋子,愣了一下,随即手脚麻利地开始拿药。
林晚付了钱(依旧是用那五十块里剩下的零钱),将药品塞进羽绒服另一个空荡荡的口袋。拎着钱袋,再次融入街道的人流。
下一个目标:落脚点。一个安全的、临时的窝。
她不能回梧桐里。王莉莉知道那里,江辰只要想查,也一定能查到。她需要一个新的、无人知晓的、可以让她暂时舔舐伤口并规划未来的地方。
高档酒店?不行,需要身份证登记,风险太大,而且她这一身狼狈,太扎眼。
廉价旅馆?鱼龙混杂,更不安全。
她的目光在街道两旁搜寻。最终,停留在不远处一个相对僻静的街角,一家挂着“安家房产”招牌的小中介门店上。这种本地小中介,往往管理没那么严格,对客户身份要求也相对模糊,而且……现金交易更方便。
林晚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的痛楚和脚底不断传来的抗议,拎着那个沉重的袋子,推开了中介的玻璃门。
店内狭小,一个戴着眼镜、看起来有些木讷的中年男人正对着电脑打瞌睡。听到门响,他抬起头,看到林晚的打扮和她手里那个鼓鼓囊囊的袋子时,明显愣了一下。
“租房。短租。一个月。” 林晚开门见山,声音嘶哑但清晰,“要安全,安静,干净,能立刻入住。不要登记太多信息。” 她顿了顿,补充道,“付现金。”
中年男人推了推眼镜,打量着林晚。她看起来状态很糟,但眼神很冷很硬,不像好惹的。而且……现金?他犹豫了一下:“这个……小姐,按规矩……”
林晚没说话,直接拉开了那个黑色购物袋的拉链一角。崭新的、散发着油墨香气的红色钞票,露出令人心跳加速的一角。
中年男人的话瞬间卡在了喉咙里。他看着那厚厚的一沓钱,又看看林晚那张没什么表情却透着不容拒绝的脸,喉结滚动了一下。
“咳…有!有!” 他的态度瞬间热情了不少,脸上堆起笑容,迅速在电脑上翻找起来,“您运气真好!就在旁边金融街后面的一个老小区,有套小公寓刚空出来!业主出国了,委托我们全权处理!一室一厅,家具齐全,干净得很!就是楼层高点,六楼没电梯……不过绝对安全安静!拎包就能住!租金……一个月三千五,押一付一!” 他报了个明显高于市场价的数字,试探地看着林晚。
林晚眉头都没皱一下。她没时间也没精力讨价还价。安全、立刻入住,是第一要务。
“钥匙。现在看房。” 她言简意赅。
中年男人眼睛一亮,立刻从抽屉里翻出一串钥匙:“好嘞!就在隔壁街,我带您过去!”
房子正如中介所说,在一个老旧但还算整洁的小区里,六楼顶楼,没有电梯。楼道狭窄昏暗,墙壁斑驳。打开门,一股久未住人的灰尘味扑面而来。房间不大,四十平左右,装修简单陈旧,但家具家电齐全,基本的锅碗瓢盆也有,还算干净。
最重要的是,这里远离梧桐里,远离市中心江辰可能活动的区域,也远离原主林晚过去的生活圈。
“就这里。” 林晚没有任何犹豫,当场拍板。她打开购物袋,当着中介的面,数出七千块现金(三千五租金,三千五押金),递了过去。
中介男人看着手里厚厚一沓崭新的钞票,笑得见牙不见眼,麻利地写了个极其简单的收据,连林晚的身份证都没仔细看,就把钥匙交给了她。
“您放心住!有事打我电话!绝对没人打扰您!” 他殷勤地递上一张名片。
林晚接过钥匙和名片,没再多说一个字。
当中介男人离开,沉重的防盗门“咔哒”一声关上,将这个小小的、布满灰尘的空间彻底隔绝出来的那一刻。
林晚一直紧绷到极限的神经,终于,缓缓地松弛下来。
她靠着冰冷的门板,身体因为脱力而微微下滑。手里那个沉重的购物袋,“咚”地一声,掉落在落满灰尘的木地板上。
安全了。
暂时地,安全了。
她缓缓滑坐在地,也不管地上脏不脏。极度的疲惫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全身的伤痛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清晰和嚣张。喉咙火烧火燎,脚底痛得麻木,饥饿感再次凶猛地反扑。
但她的心,却像一块终于沉入水底的石头,落到了实处。
她看着脚边那个装着八万多现金的黑色袋子,又环视着这个破旧却暂时属于她的小小空间。
第一步:活下去,远离疯批。(完成)
第二步:找到原主的窝,清点所有能用的资源。(完成!钱:八万七。)
第三步:断、舍、离!彻底消失!(初步完成!斩断过去,新的据点!)
她挣扎着爬起来,先找到电闸和水闸,打开。老旧的日光灯管闪烁了几下,发出滋滋的电流声,惨白的光线照亮了整个房间。她又走到那个小小的厨房,拧开水龙头。水流先是浑浊,很快变得清澈。
很好。
她走回客厅,拎起地上的购物袋,将里面所有的现金都倒了出来。厚厚几捆崭新的百元大钞,还有一堆散钞硬币,在落满灰尘的地板上堆成了一座小小的、散发着致命诱惑力的红色山峰。
林晚没有立刻去整理它们。
她脱下那双折磨了她一路的廉价塑料拖鞋,脚底的伤口已经和袜子粘连在一起,稍微一动就疼得钻心。她咬着牙,小心翼翼地扯下袜子,露出肿胀发红、甚至有些地方已经渗出血水和组织液的脚底。被玻璃和碎石划破的伤口狰狞地暴露在空气中。
她拖着脚,走到卫生间,搬出一个小凳子,坐下。打开在药店买的药品。
冰冷的医用酒精倒在棉签上,再涂抹上伤口。
“嘶——!”
剧烈的、如同烈火灼烧般的疼痛瞬间席卷了神经末梢!林晚的身体猛地绷紧,牙齿深深咬进下唇,尝到了熟悉的血腥味。冷汗瞬间浸透了她的鬓角和后背。
她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另一种疼痛来对抗脚底的酷刑。眼神凶狠而坚定,没有一丝退缩。
清洗,消毒,上药,包扎……每一个步骤都伴随着巨大的痛苦,但她做得一丝不苟,动作稳定得可怕。
处理完脚伤,她又给手臂和小腿上的划伤消毒上药。最后,吞下几片消炎药和止痛药。
做完这一切,她已经虚脱得几乎坐不住。身体因为疼痛和药物的作用而微微发抖。
她扶着墙,艰难地走回客厅,在那堆红色钞票旁坐下。她没去数钱,只是看着它们。然后,她拿起旁边那瓶在药店买的、最便宜的矿泉水,拧开瓶盖,仰起头,咕咚咕咚灌下大半瓶。
冰凉的水流冲刷着灼痛的喉咙,滑入空荡荡的胃袋。
她放下水瓶,背靠着冰冷的墙壁,闭上眼睛,长长地、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
带着血腥味,带着铁锈味,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也带着……一丝微弱却无比真实的、属于自由的空气。
在这个破旧、冰冷、落满灰尘的小小囚笼里。
在这个用八万七千块现金和一身伤痛换来的临时避风港里。
林晚终于,短暂地,卸下了所有的盔甲。
身体的疼痛依旧清晰。
未来的路依旧荆棘密布。
江辰的阴影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
但至少此刻。
她活着。
她自由。
她手里,握着改变命运的、第一块染血的基石。
寂静的房间里,只有她粗重而缓慢的呼吸声。窗外的天色,渐渐暗沉下来。城市的灯火,在远处次第亮起,如同一条流淌的光河。
新的篇章,在这个无人知晓的角落,悄然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