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的夏天格外燥热，蝉鸣声撕扯着沉闷的空气。十二岁的林小满蹲在村口的老槐树下，目不转睛地看着一队蚂蚁搬运食物残渣。她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裙子，膝盖上有两个不太对称的补丁，那是上周自己偷偷缝的。
"喂！野孩子又在看蚂蚁了！"
尖锐的童声从背后传来，林小满的后背瞬间绷紧。她不用回头就知道是王磊，村里最调皮的孩子王，身后总是跟着三四个跟屁虫。
"听说你爸妈又生了个弟弟，这下更没人要你咯！"王磊蹦到她面前，故意用脚碾过蚂蚁队伍。他穿着崭新的运动鞋，鞋面上还带着县城商场标签的反光。
林小满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慢慢站起来，声音比想象中平静："把脚拿开。"
"哟，野孩子还会生气啊？"王磊夸张地后退一步，引得其他孩子哄笑起来，"你奶奶不是说做人要忍气吞声吗？你妈都不要你了，你还——"
"闭嘴！"林小满猛地推了王磊一把。
王磊显然没料到这个平时逆来顺受的女孩会反抗，踉跄着跌坐在地上。他的表情从震惊迅速转为暴怒，爬起来就揪住林小满的辫子："你敢推我？"
其他孩子一拥而上。林小满感到膝盖一阵尖锐的疼痛，低头看到粗糙的水泥地磨破了皮肤，血珠正慢慢渗出来。她的眼眶发热，但死死咬住嘴唇不让眼泪掉下来。
"下次再敢还手，要你好看！"王磊朝她吐了口唾沫，带着跟班们扬长而去。
林小满一瘸一拐地走回家，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时，奶奶正抱着三个月大的弟弟在堂屋踱步。弟弟的哭声震天响，奶奶脸上带着林小满从未见过的温柔神情，轻声哼着摇篮曲。
"奶奶，我......"林小满刚开口，弟弟哭得更凶了。
"小点声！没看见弟弟在睡觉吗？"奶奶皱眉瞪她，目光扫到她流血的膝盖时只是叹了口气，"怎么又弄伤了？忍忍就过去了，去灶台抓把香灰按上。"
林小满默默走向厨房，身后传来奶奶哄弟弟的声音："乖宝不哭哦，奶奶在这儿呢......"
灶台冷冰冰的，早上煮的稀饭早已见底。林小满抓起一把香灰按在伤口上，疼得倒抽冷气。她抬头看到墙上挂着的全家福——那是弟弟满月时拍的，父亲难得从城里回来，母亲抱着弟弟笑靥如花，奶奶站在旁边，而她被安排在照片最边缘，半个身子都快出画了。
夜深人静时，林小满爬上吱嘎作响的木梯，回到自己住的阁楼。这是堆放杂物的地方，夏天闷热得像蒸笼，冬天冷风从瓦缝里灌进来。她从枕头下摸出半截偷来的木炭，在斑驳的墙上一笔一划地写下：
"我一定要离开这里。"
月光透过小小的天窗照进来，那行歪歪扭扭的字像一道伤疤，又像一个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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