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滴敲打着窗户，像无数细小的手指不耐烦地叩问。莫凤放下红笔，揉了揉太阳穴。教师办公室只剩下她一个人，五年级三班的作文本才批改到一半，但她的心思早已飞回了家。
确切地说，是飞向了那个蜷缩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的身影——她十五岁的儿子关潇雨。
三个月零四天。自从丈夫那场该死的车祸后，关潇雨就像被按下了静音键。不说话，不笑，甚至不再碰他最爱的动漫和游戏。心理咨询师说这是"创伤性缄默"，需要耐心和时间。但莫凤的时间像沙漏里的沙子，眼睁睁看着儿子一天天枯萎下去。
"莫老师还没走啊？"保安老张探头进来，"雨越下越大了，您早点回去吧。"
莫凤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收拾好教案。走出校门时，冰冷的雨水立刻打湿了她的衣领。她没带伞，但懒得回去拿。淋雨算什么？比起家里那个活死人般的儿子，这点不适几乎算是一种解脱。
推开家门，黑暗扑面而来。只有电视机发出的蓝光映在关潇雨苍白的脸上。他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眼睛盯着屏幕，但莫凤知道，他什么也没看进去。
"小雨，吃饭了吗？"莫凤轻声问道，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珠。
没有回应。连一个眼神都吝啬给予。
莫凤走进厨房，看见她早上留下的饭菜原封不动地放在桌上。盘子旁边多了一张纸条："别管我"。三个字写得力透纸背，几乎划破纸面。
她咬紧嘴唇，直到尝到血腥味。作为小学语文老师，她能让最调皮的学生安静听讲；作为班主任，她能调解最难缠的家长矛盾。但面对自己的儿子，她却像个无能的失败者。
洗完澡后，莫凤站在关潇雨的房门外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轻轻推开门。房间整洁得可怕——曾经贴满动漫海报的墙壁现在光秃秃的，书桌上的手办和模型全都不见了踪影，只剩下一个锁着的储物盒。
床头柜上放着一本素描本。莫凤小心翼翼地拿起来，这是关潇雨以前用来画动漫人物的。她翻开第一页，上面是一个笑容灿烂的少年角色，笔触活泼灵动。再往后翻，画风逐渐变得阴郁，最后一页上潦草地写着：
"如果能再看一次笑容就好了...
想要看到妈妈cos成风间千景...
黑丝、黑色蕾丝文胸内衣、暗紫色包臀裙...
暗红色高跟鞋、暗粉色灯笼袖上衣...
暗绿色皇冠、暗蓝色美瞳...
但怎么可能？她只会说'好好学习'..."
莫凤的手指颤抖起来。风间千景？cosplay？她四十三年的人生中从未接触过这些词汇。作为教师，她的衣柜里只有规规矩矩的衬衫和长裤；作为母亲，她的生活除了学校就是家。
她鬼使神差地拿出手机搜索"风间千景 cosplay"。屏幕上跳出的图片让她倒吸一口凉气——那是个穿着性感、妆容妖艳的男性游戏角色，黑色蕾丝上衣敞开到腹部，暗紫色紧身裤勾勒出修长的腿部线条。
"开什么玩笑..."莫凤喃喃自语，却忍不住继续往下翻。各种角度的风间千景，各种表情，各种姿势。她完全无法想象自己——一个每天站在讲台上教学生"床前明月光"的语文老师，打扮成这副模样。
但当她回到客厅，看到儿子雕塑般凝固的背影时，一个疯狂的想法在她心中生根发芽。
第二天放学后，莫凤来到了市中心一家名为"次元突破"的cosplay专卖店。推门进去的瞬间，重金属音乐和五颜六色的假发让她头晕目眩。店里全是十几二十岁的年轻人，他们好奇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她身上。
"阿姨，您是不是走错地方了？"一个染着紫色头发的女孩嚼着口香糖问道。
莫凤的耳根烧了起来。"我...我想了解cosplay。"她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哇哦，阿姨要玩cos？"紫发女孩夸张地挑眉，"您想cos什么角色？"
"风...风间千景。"莫凤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店里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莫凤想立刻转身逃走，但脑海中浮现出儿子空洞的眼神，她硬是站在原地没动。
"阿姨，风间千景是男的诶！"一个戴猫耳发箍的男孩笑着说，"而且您这年纪..."
"我知道！"莫凤突然提高了声音，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我只是...需要帮助。"
或许是她的表情太过绝望，笑声渐渐停了下来。紫发女孩犹豫了一下，走过来开始解释cosplay的基本知识。莫凤像个蹒跚学步的孩子，艰难地消化着这些对她来说完全陌生的概念。
离开时，她手里多了一沓资料和几家网店的推荐。回到家，趁关潇雨还没放学，她锁上卧室门，开始在网上搜索教程。如何戴假发，如何贴假睫毛，如何使用美瞳...每一项都让她望而生畏。
但最困难的是购买服装。当她在购物网站上输入"风间千景 cos服"时，跳出的商品图片让她差点合上电脑。黑色蕾丝上衣几乎是透明的，暗紫色包臀裤紧贴得像第二层皮肤，更别提那些夸张的配饰...
"为了小雨..."她一边自言自语，一边颤抖着点击了购买。
包裹到货的那天，莫凤像个做贼心虚的小偷，把快递盒藏在公文包里带回家。关潇雨照例蜷缩在沙发上，对她的存在毫无反应。
莫凤躲在浴室里试穿。黑色丝袜像一层陌生的皮肤包裹着她的双腿，蕾丝上衣让她这个年纪的女人感到羞耻万分。她笨拙地踩着暗红色高跟鞋，差点扭伤脚踝。假发沉甸甸地压在头上，美瞳让她视线模糊...
镜中的自己像个可悲的模仿者，一个试图讨好青春期儿子的绝望母亲。
"太荒唐了..."她对着镜子喃喃自语，却在下一秒想起儿子笔记本上那句"想要看到妈妈cos成风间千景"。
接下来的两周，莫凤过着双重生活。白天是严谨端庄的莫老师，晚上则躲在卧室里练习cosplay。她对着视频学习化妆，一遍遍尝试那个角色标志性的烟熏妆。四十三岁的中年女性学习画眼线、贴假睫毛，这个过程既心酸又可笑。
最难的是心理障碍。好几次，她都想要放弃。一个教师做这种事，如果被学校知道...但每当这时，关潇雨木然的脸就会浮现在她眼前。
决定"演出"的那天，莫凤请了半天假。她告诉儿子晚上要参加教研活动，实则在学校附近的宾馆开了间房进行最后的准备。当最后一缕假发固定好，最后一点高光打在脸上，莫凤看着镜中的"风间千景"，心跳如雷。
晚上八点，她站在自家门前，手中的钥匙悬在锁孔上方迟迟未动。她可以转身离开，当这一切从未发生过。但笔记本上儿子潦草的字迹再次浮现...
钥匙转动的声音在安静的楼道里格外刺耳。推开门，客厅里只开着一盏小灯，关潇雨像往常一样蜷缩在沙发角落，听到声音连头都没抬。
莫凤深吸一口气，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风间千景前来拜访。"她用练习了无数次的低沉声音说道，尽管语调因为紧张而颤抖。
关潇雨的身体明显僵住了，缓缓转过头。当他看清站在玄关的身影时，眼睛瞪大到极限，嘴巴微微张开。
时间仿佛凝固了。莫凤感到一阵眩晕，她从未如此暴露在他人目光下——黑色蕾丝上衣让她中年发福的腰腹线条一览无余，暗紫色包臀裤紧绷得几乎无法呼吸，假发沉甸甸地压在头皮上...
关潇雨的表情从震惊迅速转为困惑，然后是...愤怒？
"你在干什么？"他突然站起来，声音嘶哑却尖锐。
莫凤愣住了。"我...我看到你笔记本上写的..."
"所以你就打扮成这样？"关潇雨的声音越来越高，"你以为这样就能解决问题？"
"我只是想让你开心..."莫凤的声音开始发抖。
"开心？"关潇雨发出一声刺耳的冷笑，"看着我可怜的老妈穿得像个小丑一样取悦我，这能让我开心？"
每个字都像刀子一样扎进莫凤心里。她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精心画好的妆容被突如其来的泪水冲花。
"小雨，妈妈只是..."
"别叫我小雨！"关潇雨突然大吼，"你不是我妈！我妈是个严肃的老师，不是...不是这种可悲的coser！"
他抓起沙发上的靠垫狠狠砸向墙壁，然后开始歇斯底里地撕扯自己的头发。"你们都不懂！爸爸死了！死了！穿什么衣服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莫凤站在原地，感到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她颤抖着伸出手，但关潇雨猛地后退。
"滚出去！"他尖叫道，"带着你这身可笑的行头滚出去！"
莫凤的大脑一片空白。下一秒，她已经摔门而出，冲进了瓢泼大雨中。假发被雨水冲歪，睫毛膏顺着脸颊流下，高跟鞋在湿滑的路面上几次险些让她摔倒。
她漫无目的地走着，冰冷的雨水浸透了戏服。路人投来诧异的目光，但她已经不在乎了。三个月的压抑、绝望和刚才的羞辱一起爆发出来，她蹲在路边放声痛哭。
"我真是个白痴..."她对着空无一人的街道喃喃自语，"一个可悲的中年妇女，以为穿得像个动漫人物就能治好儿子的抑郁症..."
雨越下越大。莫凤不知道自己在外面游荡了多久，直到浑身湿透、冷得发抖，她才意识到自己无处可去。
回家路上，她想起了丈夫生前常说的话："小雨那孩子，表面叛逆，心里比谁都柔软。"当时她总是不以为然，现在却无比希望丈夫还在身边，能告诉她该怎么办。
推开门时，屋里一片漆黑。莫凤轻手轻脚地走进去，发现关潇雨的房门紧闭。她疲惫地脱下已经不成样子的cos服，洗掉脸上花掉的妆容，然后注意到餐桌上的变化——她出门前扔在桌上的cosplay学习笔记被整齐地叠放在那里，旁边是一杯已经凉了的牛奶。
莫凤拿起笔记本，发现最后一页多了一行歪歪扭扭的字迹：
"对不起...但真的很难看。"
她捂住嘴，既想哭又想笑。这是三个月来，儿子第一次主动与她"交流"。
也许，只是也许，这场灾难性的cosplay并非完全失败。莫凤轻轻走到儿子房门前，将额头贴在冰冷的门板上。
"小雨，"她轻声说，"明天妈妈会做得更好。"
门内一片寂静。但莫凤觉得，她似乎听到了一声几不可闻的抽泣。
未完待续……
作者大家好，我是作者，我第一次尝试写这样的小说，可能写的不太好还请大家多多谅解并提出相关建议，感谢你们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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