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浩翔在看守所的铁窗前站了整整三天。
铁栏杆把天空切割成破碎的块，像他此刻的心情。父亲被带走时的眼神、母亲在ICU里的监护仪声响、马嘉祺被警察押走时那个若有若无的笑，像三根毒刺，扎在他太阳穴上，每跳一下都疼得钻心。
“严浩翔，有人探视。”
狱警的声音打断他的怔忪。他转过身，看见刘耀文站在探视窗对面，手里捏着个牛皮纸袋，黑色连帽衫的帽子压得很低，露出的下颌线绷得像根即将断裂的弦。
“这是马嘉祺让我给你的。”刘耀文把纸袋推过来，里面掉出张照片——是火灾前半年，他们在孤儿院的菜窖里偷藏糖果，十五岁的马嘉祺正把颗奶糖往他嘴里塞，他皱着眉躲开，嘴角却翘得老高。照片背面有行字，是马嘉祺的笔迹：“浩翔说奶糖太甜，却偷偷把我不爱吃的水果糖全吃了。”
严浩翔的指尖猛地攥紧照片，边缘硌进掌心，带来尖锐的疼。他想起那天下午，菜窖里的霉味混着糖果的甜，马嘉祺说“等攒够钱，我们买个大蛋糕，祝你生日快乐”。那时的阳光从菜窖的缝隙里漏进来，落在马嘉祺左下巴的痣上，像颗融化的糖。
“他让你带什么话？”严浩翔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来，带着铁锈似的冷，眼底却有红血丝在爬。
“他说……对不起。”刘耀文的喉结滚了滚，“还说，你父亲挪用的慈善款里，有一笔是院长当年借给他的，用来给你治病。”
“治病？”严浩翔突然笑了，笑声在空旷的探视室里撞出回声，“他是想说，我爸挪用公款是为了我？还是想说，我该感谢他妈当年放的那场火？”他猛地把照片砸在玻璃上，“告诉马嘉祺，我不需要他的对不起，更不需要他假惺惺的解释！”
刘耀文没动，只是把另一份文件推过来——是份病历，严浩翔八岁时的。诊断栏写着“先天性心脏病”，治疗记录里赫然有“孤儿院慈善基金拨款”的字样，签名处是院长林慧芳的名字。“马嘉祺说，你当年做手术的钱，是院长偷偷挪用的，她怕你父亲知道后不肯接受，才一直瞒着。”
严浩翔的呼吸顿了顿。他记起八岁那年，父亲突然带他去大城市做手术，说“是好心人捐的款”；记起术后回到孤儿院，院长总塞给他红糖馒头，说“补气血”；记起马嘉祺总抢他的馒头，说“太甜了，我帮你吃”——原来那些被他当作“欺负”的瞬间，藏着这么多他不知道的事。
“滚。”他背过身，声音硬得像铁，却没再看那张病历。
刘耀文走后，严浩翔蹲在地上，把照片捡起来。照片上的奶糖还沾着点灰，像他此刻的心情，甜腻里裹着刺。他想起十五岁那个雨夜，马嘉祺抱着发烧的他跑了三公里找医生，自己淋成落汤鸡，却笑着说“浩翔比我结实”；想起火灾前一晚，马嘉祺把他的风筝修好了，说“明天我们去放风筝，放最高的那种”。
这些记忆像潮水，漫过他这些年筑起的仇恨堤坝。
第七天，丁程鑫来探视时，带来了院长的完整日记。
“严浩翔，你自己看。”丁程鑫把日记本推到玻璃上，酒红衬衫的袖口卷着，露出腕上的银链，“院长说，当年让你喊马嘉祺‘弟弟’，是怕仇家认出他是严家私生子，故意让你当‘明牌’，把火力引到自己身上。”
严浩翔的指尖划过日记上的字：“浩翔这孩子，看着凶，心最软，让他护着阿祺，我放心。”“今天浩翔把最后一块肉给了阿祺，这兄弟情，没白养。”“仇家又来打听，得让浩翔离阿祺远点，不能让他出事……”
一页页翻过去，字迹从工整到潦草，最后几页被火燎得发黑，却能看清那句：“若有万一，保浩翔，他是无辜的。”
“无辜？”严浩翔低声笑了，眼泪却掉了下来，砸在日记本上，“我爸挪用公款，我妈躺进ICU，我成了从犯，这叫无辜？”
“你父亲挪用的钱里，有七成是替院长还的旧账。”丁程鑫的声音很轻，“那个威胁马嘉祺的赞助人，当年逼院长签了高利贷，你父亲是为了帮她还债，才动了慈善款。”他顿了顿，补充道，“马嘉祺查到这些时，把自己的匿名账户里的钱全转去ICU了，够你妈用到康复。”
严浩翔的心脏像被一只手攥住，疼得他喘不过气。他想起马嘉祺被警察带走时，路过他父亲的病房，特意停顿了两秒，左下巴的痣在走廊灯光下闪了闪——原来那不是嘲讽，是牵挂。
探视结束时，丁程鑫说：“新孤儿院缺个负责安保的，你出来后……”
“我不会去。”严浩翔打断他，声音冷得像冰，却在丁程鑫转身时补充道，“让马嘉祺等着，我出来后，要跟他算清楚。”
丁程鑫的脚步顿了顿，没回头，嘴角却悄悄翘了翘。
一个月后，严浩翔因情节轻微且认罪态度良好，被取保候审。
走出看守所的那天，阳光刺眼。他看见刘耀文靠在车边，贺峻霖坐在滑板上晃腿，丁程鑫倚着车门抽烟，张真源站在树荫下整理文件——唯独没有马嘉祺。
“他让我们来接你。”刘耀文把车钥匙扔给他，“说你肯定想先去看阿姨。”
严浩翔接过钥匙，指尖在上面捏了捏，没说话，却径直走向医院的方向。
ICU的探视时间很短。母亲醒了，拉着他的手说：“浩浩，别怪嘉祺，也别怪你爸，他们都有难处。”她指着床头柜上的白玫瑰，“每天都有人匿名送来的，我知道是他。”
严浩翔看着那束白玫瑰，花瓣上的水珠滚落在床单上，像滴没擦干的泪。
从医院出来，他鬼使神差地开车去了新孤儿院。
孩子们在草坪上放风筝，最高的那只风筝尾巴上，系着块小小的牌子，写着“浩翔的风筝”。贺峻霖正追着风筝跑，丁程鑫在旁边喊“慢点”，张真源坐在长椅上给孩子讲故事，刘耀文蹲在菜窖旧址前，手里拿着颗奶糖，像在等谁。
“来了？”刘耀文抬头看见他，把奶糖递过来，“马嘉祺说你肯定爱吃这个。”
严浩翔接过奶糖，剥开糖纸塞进嘴里，甜味在舌尖炸开，带着点涩。他看向孤儿院的大门，仿佛能看见十五岁的马嘉祺踮脚给他扯风筝线，左下巴的痣在阳光下亮得像颗星。
“他什么时候出来？”严浩翔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草坪上的笑声。
“还有一年。”丁程鑫走过来，递给他瓶水，“他说，出来后想跟你比放风筝，还说……当年你放的比他高。”
严浩翔没说话，只是看着那只飞得最高的风筝，尾巴在风里飘得很远，像条没尽头的路。
他知道，有些债需要算，但有些温柔，也该好好收着了。
就像那颗奶糖，甜里带涩，却让人舍不得吐掉。
远处的夕阳把天空染成金红色，新孤儿院的烟囱里升起袅袅炊烟，混着孩子们的笑声，像首温柔的歌。严浩翔站在草坪边缘，左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照片，那里有两个满身泥巴的少年，在孤儿院的槐树下，笑得没心没肺。
他想，等马嘉祺出来那天，他要放一只更高的风筝，让风把所有的刺都吹掉，只留下糖的甜。
这条路或许长满荆棘，但他愿意慢慢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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