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队食堂的豆浆凉透了，马嘉祺还坐在餐桌前，指尖在笔记本上画着圈。最后一页的“先让她笑一次”被他描得发黑，旁边添了行小字：甜筒、数学题、操场晒太阳。
这些是他从林晚的日记本里扒出来的线索——苏梅在笔录里说“女儿小时候最爱吃巷口的香草甜筒”；日记本第37页画着道数学题，旁边写着“这题好难，想不通”；最后一页的空白处，有个小小的太阳涂鸦。
他需要把这些碎片拼成一个“普通的一天”，一个没有录音笔、没有对峙、只有“活着”的一天。
老江“小马，发什么呆？”
老赵端着餐盘坐下，看见他笔记本上的字，挑眉。
老江“追姑娘呢？”
马嘉祺合上本子，笑了笑。
马嘉祺“算是吧。”
回到宿舍躺下时，他刻意清空了脑子，只想着“今天天气不错”。
再睁眼，高二（3）班的窗台上落着只麻雀。
早读课的铃声刚响，林晚正低头数着课本上的页码，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封面——那是本旧版的数学必修二，和他当年用的版本一样。
马嘉祺从书包里掏出个东西，轻轻放在她桌角。
是支香草味的甜筒，从校门口的便利店买的，包装袋上还冒着白气。
林晚吓了一跳，抬头看他，眼里全是惊讶。
林晚“这是……”
马嘉祺“买多了。”
马嘉祺面不改色地翻开课本。
马嘉祺“我不爱吃甜的。”
后座的李伟探过头。
李伟“卧槽，马嘉祺你什么时候买的？给我也来一个啊！”
马嘉祺“没有了。”
马嘉祺把自己的数学书推过去。
马嘉祺“这题你会吗？昨天看你对着它发呆。”
书页停在第58页，正是日记本里画的那道立体几何题。
林晚的脸慢慢红了，看着甜筒又看看他，手指在桌角蜷了蜷。
林晚“你怎么知道……”
马嘉祺“猜的。”
他用笔尖敲了敲题目。
马嘉祺“辅助线应该这么画。”
他没提日记本，没提苏梅，甚至没看张琪投来的诧异目光。阳光透过窗户落在甜筒上，融化的奶油滴在包装袋上，像串小小的珍珠。
林晚犹豫了半天，终于拿起甜筒，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
香草味在舌尖散开时，她的睫毛颤了颤，像被风吹动的蝶翼。
早读课结束时，甜筒吃完了，那道数学题也讲完了。林晚把包装纸叠成小方块，放进书包侧袋，动作轻得像在藏什么宝贝。
林晚“谢……谢谢。”
她低着头说。
马嘉祺“不客气。”
马嘉祺收拾着课本。
马嘉祺“体育课自由活动时，去操场晒太阳？”
林晚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慌乱。
林晚“去操场？可是张琪她们……”
马嘉祺“她们不敢。”
马嘉祺看着她。
马嘉祺“我跟体育委员说好了，组队打羽毛球。”
他没说谎，刚才趁林晚吃甜筒时，他已经跟李伟打好了招呼，让他盯着张琪——用“上次欠你的人情，今天帮我个忙”的理由。
第一节课是数学课，老师在黑板上写着函数题。林晚听得很认真，偶尔会用笔尖戳戳马嘉祺的后背，小声问“这个步骤怎么来的”。
马嘉祺回头讲题时，总能看见她眼里的光——不是绝望，是对“懂了”的雀跃，像小时候解开了复杂的绳结。
课间操时，张琪果然带着人往林晚这边凑。李伟立刻喊。
李伟“张琪！老师让你去器材室拿羽毛球拍！”
张琪愣了愣，看着被李伟拽着胳膊往器材室走的同伴，狠狠瞪了马嘉祺一眼，悻悻地走了。
林晚站在队伍里，看着马嘉祺的背影，悄悄抿了抿唇。
体育课自由活动的铃声一响，马嘉祺就拉着林晚往操场跑。阳光晒在草坪上，暖融融的，远处的篮球架下传来男生的笑闹声。
马嘉祺“坐这儿吧。”
他在老槐树下铺了张报纸，那是他从传达室要的，上面印着2015年9月18日的天气预报——晴，25度。
林晚坐下时，裙摆沾了点草屑。她没拍掉，反而用手指捻着玩，像在数草叶的纹路。
林晚“你以前……在哪上学？”
她突然问，声音很轻。
马嘉祺“市一中。”
马嘉祺看着天上的云。
马嘉祺“跟这儿差不多，就是树没这么多。”
林晚“市一中啊……”
林晚的声音里带着点向往。
林晚“听说那里的老师很好。”
马嘉祺“也就那样。”
他笑了。
马嘉祺“有个物理老师总拖堂，我们都叫他‘李扒皮’。”
林晚“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很轻的一声，像羽毛落在水面，却让马嘉祺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笑起来很好看，嘴角有个小小的梨涡，眼睛弯成了月牙。这是他第一次见她笑，不是苦笑，不是绝望的笑，是真的因为“好笑”而笑。
马嘉祺“你笑起来……”
马嘉祺没说下去。
林晚的脸又红了，低下头，手指绞着衣角。
林晚“我是不是很傻？”
马嘉祺“不傻。”
他认真地说。
马嘉祺“比那些只会装模作样的人好多了。”
远处传来张琪的声音，带着点阴阳怪气。
张琪“哟，有些人真会装可怜，刚还哭呢，现在就跟男生晒太阳了。”
林晚的身体瞬间僵了，往马嘉祺身后缩了缩。
马嘉祺没回头，只是扬声说。
马嘉祺“张琪，昨天李伟说你羽毛球打得烂，敢不敢比一场？输的人去打扫器材室。”
张琪“比就比！”
张琪果然上钩，她最受不了激将法。
李伟在旁边配合地喊。
李伟“算我一个！我跟马嘉祺一队！”
张琪带着两个女生气冲冲地走了，临走前还瞪了林晚一眼，却没再说难听的话。
林晚松了口气，抬头看马嘉祺。
林晚“你为什么要帮我？”
马嘉祺“因为你笑起来好看。”
他说得坦荡。
马嘉祺“而且，她们说的不是你。”
林晚的眼眶慢慢红了，不是难过，是别的什么情绪，像被阳光晒化的冰。
林晚“我以前……”
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点哽咽。
林晚“总觉得自己像阴沟里的老鼠，见不得光。”
马嘉祺“那是她们眼瞎。”
马嘉祺捡起片槐树叶，递给她。
马嘉祺“你看这叶子，阳光照着多好看。”
树叶的脉络在阳光下清晰可见，像幅精致的画。林晚接过来，指尖轻轻划过叶尖，突然说。
林晚“我妈以前也给我捡过这样的叶子。”
马嘉祺“她要是在这儿，肯定也会蹲下来陪你一起捡的。”
马嘉祺看着她。
马嘉祺“等她回来。”
林晚没说话，只是把树叶夹进了数学书里，正好压在那道立体几何题上。
午饭时，马嘉祺又多打了份糖醋里脊。这次林晚没推拒，安静地吃着，偶尔会抬头看他一眼，像只被喂熟的小猫。
张琪她们坐在邻桌，时不时投来怨毒的目光，却没敢过来找茬——大概是怕了羽毛球赌约，也怕了马嘉祺那股“不好惹”的劲儿。
下午第一节课是英语，老师让同桌互相听写单词。林晚的英语很好，发音标准得像磁带里的声音。
“‘sunshine’，”她念着，笔尖在纸上写着，“阳光。”
马嘉祺跟着写，故意把字母写错。
马嘉祺“这样对吗？”
林晚“不对。”
林晚笑着指给他看。
林晚“少了个‘e’。”
她的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像触电一样缩了回去，脸瞬间红透了。
马嘉祺的心跳也快了半拍，却假装没在意，继续问。
马嘉祺“那‘hope’呢？怎么拼？”
林晚“h-o-p-e。”
她的声音轻得像耳语。
林晚“希望。”
放学铃声响起时，马嘉祺第一次没觉得心慌。
林晚收拾书包的动作很慢，把那片槐树叶小心翼翼地放进笔袋，又把甜筒的包装纸叠成更小的方块。
马嘉祺“一起走？”
马嘉祺背起书包。
林晚“嗯。”
她点点头。
两人并肩走出校门，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巷口的便利店亮着暖黄的灯，张琪她们站在门口，看见马嘉祺，没说话，转身走了。
林晚“她们好像……不找我麻烦了？”
林晚有点不敢相信。
马嘉祺“大概是怕了。”
马嘉祺踢着脚边的石子。
马嘉祺“或者，她们终于发现自己很无聊。”
林晚笑了，这次的笑声比在操场时大了些，像风铃在响。
走到和平街老小区门口，她停下脚步。
林晚“我到了。”
马嘉祺“嗯。”
马嘉祺从书包里掏出个东西递给她，是本新的数学笔记本，封面上印着只小熊。
马嘉祺“这个给你，比旧的好用。”
林晚接过来，抱在怀里，像抱着什么珍宝。
林晚“明天……还能给我讲题吗？”
马嘉祺“能。”
马嘉祺看着她。
马嘉祺“明天还买甜筒。”
她的眼睛亮得像星星，用力点了点头，转身跑进了楼道。
走到二楼时，她突然探出头，冲他挥了挥手。
林晚“马嘉祺，谢谢你！”
马嘉祺“不客气！”
他也挥挥手，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
巷口的路灯亮了，暖黄的光落在马嘉祺身上。他站了一会儿，转身往回走，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
这次没有天台，没有坠落，甚至没有争吵。
只是普通的一天，有甜筒，有数学题，有晒太阳，还有一句“明天见”。
意识抽离时，他听见自己在笑。
他猛地坐起身，心脏狂跳。
他翻开笔记本，指尖停在“先让她笑一次”上，突然明白：所谓救赎，从来不是惊天动地的逆转，是把“活下去”拆成一个个小碎片，变成“今天的甜筒很好吃”“这道题我会了”“明天还能见到你”。
他拿起手机，给老江发消息。
马嘉祺“查林晚的学籍档案，2015年9月之后，她有没有转学？”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他仿佛听见了十年前的风里，有个女生的笑声，轻得像羽毛。
明天，该给她带两支甜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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