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律援助中心的空调有点凉。
马嘉祺站在前台旁，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文件袋的边缘。前台后的女生刚挂了电话，抬起头时，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空旷的大厅里格外清晰——是林晚。
她比高中时清瘦了些，穿一身深灰色职业装，头发利落地挽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桌上的铭牌写着“林晚 法律援助专员”，旁边放着个搪瓷杯，杯身上印着“政法大学毕业纪念”，手边还搁着支银色钢笔，笔帽上刻着个小小的“晚”字，阳光照在上面，闪着温润的光。
林晚“您好，请问有预约吗？”
林晚的声音很平静，带着职业化的礼貌，目光扫过他的工作证时，没有丝毫停顿。
马嘉祺喉结动了动，把文件袋递过去。
马嘉祺“市公安局的，马嘉祺。对接上周报的未成年人保护案。”
林晚“马警官。”
林晚接过文件，指尖和他的指尖擦过，快得像错觉。她低头翻看材料，睫毛低垂，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林晚“材料基本齐全，只差监护人的联系方式，我标出来了。”
她的字迹比高中时更沉稳，却依然能看出当年写数学笔记的影子——横平竖直，带着股执拗的认真。马嘉祺接过文件，视线落在她挽起的袖口上，那里有一道极浅的疤，是当年被张琪推搡时撞到桌角留下的。
马嘉祺“谢谢。”
林晚“应该的。”
林晚起身倒了杯水，放在他面前。
林晚“江队说这个案子您很上心，受害者家属那边情绪不太稳定，需要的话我可以陪同走访。”
马嘉祺“不用麻烦了。”
马嘉祺拿起水杯，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
马嘉祺“我自己处理就行。”
大厅里很安静，只有打印机工作的“沙沙”声。马嘉祺看着林晚低头整理文件，突然觉得喉咙发紧——她真的不记得了。那些甜筒、数学题、向日葵花田，那些在循环里闪闪发光的碎片，原来只是他一个人的记忆。
也是，对她来说，他不过是高中时一个匆匆出现又消失的转校生，或许连名字都记不清了。毕竟，他从没给过她任何属于“马嘉祺”的东西，那支钢笔、那些温暖，都是她自己挣来的，是她妈妈用爱托底的。
林晚“您还有其他事吗？”
林晚抬头看他，眼神里带着恰到好处的询问，客气又疏离。
马嘉祺“没了。”
马嘉祺站起身，拿起文件袋。
马嘉祺“打扰了。”
林晚也站起来，礼貌性地笑了笑。
林晚“不打扰，有需要再联系。”
她的笑容很标准，嘴角弯起的弧度都像是训练过的，没有当年那个梨涡里藏着的羞怯，也没有向日葵花田里的灿烂。但马嘉祺忽然想起，她握着妈妈寄来的钢笔时，眼里的光比这亮得多——那是属于“被爱着”的光，和他无关。
马嘉祺转身走向门口，脚步有点沉。玻璃门自动感应打开，他听见身后传来林晚接电话的声音，温柔又专业。
林晚“您好，这里是法律援助中心……嗯，未成年人校园霸凌我们可以受理……”
原来她真的活成了自己想成为的样子。那个曾经蜷缩在座位上，连抬头都不敢的女生，现在能从容地说出“我们可以受理”。支撑她的，从来不是他这个“转校生”，是她妈妈的爱，是她自己没放弃的韧性。
这样就够了。他想。记不记得又有什么关系，她好好活着，就够了。
走到门口时，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林晚正对着电话点头，阳光落在她发梢，像多年前那个教室里的晨光。她下意识地拿起手边的银色钢笔，转了转笔帽——那是苏梅后来寄给她的成年礼物，笔帽内侧刻着“妈妈永远在”，她一直带在身边。
马嘉祺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有点酸，又有点暖。他没给过她任何东西，但她拥有的，比他能给的珍贵多了。
玻璃门缓缓合上，隔绝了两个世界。
他走出很远，突然听见身后传来风铃的响声——是法律援助中心门口挂着的那串，他刚才居然没注意到。风里好像还飘来一句很轻的话，像幻觉：“……那道数学题，辅助线其实我早就会画了……”
马嘉祺脚步顿了顿，回头看时，门口空荡荡的，只有风铃还在轻轻摇晃。
大概是听错了。他笑了笑，转身继续往前走。
法律援助中心里，林晚挂了电话，手指还停留在桌面上，敲打的节奏乱了。
她走到窗边，看着马嘉祺的背影消失在街角，才缓缓拿起那支银色钢笔，指尖划过笔帽内侧的字——“妈妈永远在”。
这支笔，是她18岁生日时妈妈寄来的，附言说：“晚晚，你看，我们都在往前走。”她当时抱着笔哭了很久，不是因为委屈，是因为终于确信，自己不是孤身一人。
桌角的抽屉里，放着一个旧笔记本，封面上的小熊已经褪色了。翻开最后一页，夹着一片干枯的槐树叶，旁边用娟秀的字迹写着：
“2015年9月23日，转校生把甜筒给我，说他不爱吃甜的。其实我知道，便利店的甜筒限购，他是特意给我买的。”
再往后翻，是一张泛黄的照片——花海中央，穿着校服的女生张开双臂，笑得没心没肺，远处田埂上站着个模糊的少年身影。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字：
“他说我笑起来比向日葵好看。其实那天我想说，他跑起来的时候，像带着光。”
林晚拿起照片，指尖轻轻拂过少年的身影，眼眶慢慢红了。
怎么会不记得。
她记得他把甜筒放在桌角时，耳朵红得像番茄；记得他挡在她身前对林建国吼“你再动手试试”时，拳头攥得发白；记得他在向日葵花田里举着手机，手忙脚乱差点摔进花沟里。
他从没给过她任何东西，却给了她最珍贵的——在她觉得“全世界都想逼死我”的时候，有人站在旁边说“你值得活”。
她只是没说。
她怕这又是一场梦，怕他像当年那样突然消失；更怕自己一开口，那份小心翼翼藏了多年的“被看见”的感动，会显得太沉重。毕竟，他只是路过，她的人生，终究是自己一步一步走出来的。
林晚把照片放回抽屉，拿起桌上的《未成年人保护法》，扉页上有一行很小的字，是大学时写的：
“马嘉祺，谢谢你路过我的17岁，让我知道，有人会因为‘我是林晚’而站在我这边。”
她翻开书，目光落在某一页——关于校园霸凌的条款，被她用荧光笔标得很亮。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江队发来的消息。
老江“小林，马警官说受害者家属那边有松动，可能需要你帮忙梳理下证据链。”
林晚拿起手机，回复。
林晚“好，我准备一下，随时可以。”
发送成功的瞬间，她好像又听见了风铃的响声，像很多年前那个傍晚，他拉着她跑过操场时，风穿过树叶的声音。
窗外的阳光很好，像极了那个没有循环，只有平静的最后一天。
林晚笑了笑，低头继续工作，拿起妈妈送的银色钢笔在文件上签字，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很轻，像在说“你看，我们都走到今天了”。嘴角那个浅浅的梨涡，在无人看见的角落里，悄悄漾开了。
有些记忆，不必说出口，不必被确认。
你带着你的正义往前走，我带着我的勇气活下去，在同一个世界里，各自明亮。
这或许，就是平行生活里，最好的结局。
-----------------完结--------------
作者第一卷到这里就告一段落了。那些困在循环里的挣扎与守护，终究成了马嘉祺藏在时光里的独家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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