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台上的花又长出新叶,嫩得能掐出水来。张桂源昨天来换营养液时说:“这玩意儿跟你一样,得天天看着才肯长啊。”其实我知道,他是怕我忘了浇水,每天都绕路过来,假装是“顺路看看”。
手机在枕头底下震动,是左奇函发来的训练室视频。镜头里杨博文正对着镜子练wave,动作标准得像教科书,张函瑞突然从后面窜出来,扒着他的肩膀晃:“教我教我!”两个人闹作一团,镜子里映出他们的笑脸,亮得晃眼。
我把手机屏幕按灭,翻身看向窗帘的缝隙。外面的天色阴沉沉的,像出道战那天的天空。宣布淘汰名单时,我听见自己的名字被念出来,耳朵里嗡嗡作响,只看见陈奕恒站在出道区的第一排,背影挺得笔直,连头都没回一下。
“又没拉窗帘?”张函瑞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手里端着碗银耳羹。他把碗往床头柜上一放,伸手拉开窗帘,“要多晒晒太阳,杀杀菌。”
阳光涌进来,落在他的发梢上,泛着层金边。张函瑞最近总往我这儿跑,说“训练室太吵呀,你这儿清净”,其实我知道,他是怕我一个人待着出事。上周我在浴室里待了太久,他撬开门时,手里还攥着刚从训练室带来的护膝——那是我上次练舞摔破膝盖时,他硬塞给我的。
“趁热喝。”他坐在床边,看着我舀起一勺银耳羹,“桂源他妈妈炖的,说对你嗓子好。”
银耳羹的甜滑过喉咙,突然想起去年冬天,陈奕恒也总给我带银耳羹。他说“练歌伤嗓子,浚铭我心疼你”,保温桶里总放着两颗红枣,是我爱吃的那种。可出道战结束那天,我在他的储物柜里看见那个保温桶,里面的红枣发了霉,像我死掉的心一样,恶心。
“左奇函说你昨天去训练室了?”张函瑞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他们说……你站在镜子前待了好久好久。”
我握着勺子的手突然收紧,瓷勺碰到碗沿,发出清脆的响声。昨天我确实去了训练室,想拿回落在那里的乐谱。镜子上还贴着以前的舞蹈动线图,我的名字被红笔圈着,旁边是陈奕恒的,我们的动线总是交缠在一起,像解不开的绳。
“去拿点东西。”我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没什么。”
张函瑞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把袖子往上捋。纱布下的红痕像条丑陋的虫子,是前天晚上划的那时候躯体化又开始了。他的手抖得厉害,眼眶红得像小兔子:“你答应过我的,不再这样了。”
我盯着他手背上的茧,是练吉他磨的。他总说要教我弹《这条小鱼在乎》,说“学会了能哄人开心”,现在那把吉他大概还在训练室的角落吧,弦上落着灰。
“对不起。”我把脸埋进膝盖,声音闷闷的,“我真的不疼…”不疼是假的,只为了函瑞能不那么担心我吧…
心口的疼,像被人用钝刀子割,一下一下,没完没了。上周在楼下被人扔菜叶子,烂白菜的馊味沾在衣服上,洗了三遍都没去掉,像陈奕恒给我的那些伤害,刻进了骨头里。
张函瑞突然抱住我,下巴抵在我的发顶:“疼就哭出来,别憋着。”他的声音带着哭腔,“你看我,上次跳错动作被老师骂,躲在楼梯间哭了半小时,现在不也好好的?”
眼泪突然决堤,打湿了他的训练服。那上面有淡淡的消毒水味,是他昨天帮杨博文处理伤口时沾的,杨博文练空翻摔了,胳膊肘擦破了皮,却笑着说“没事,比浚铭上次摔的轻”。他们总能想起我…
“出道战那天,”张函瑞的声音很轻,像羽毛落在心上,“奕恒哭了”
我猛地抬起头。
“他背对着我们,肩膀抖得厉害。”张函瑞帮我擦掉眼泪,“手里攥着画纸上面写着你的名字,就是那个……画着小兔子的。”
那个是我亲手画的,兔子的耳朵上有颗星星,是陈奕恒的生日。出道战那天,它掉在地上,被无数只脚踩过,最后变成一滩烂纸浆,像我破碎的爱情。
“别骗我了。”我推开他,声音冷得像冰,“他要是在乎我,就不会……”
“我知道…”张函瑞打断我,眼睛里闪着光,“浚铭…放下他吧…”
“知道了。”我躺下,背对着张函瑞,“你走吧,我想睡觉了。”
他没走,只是轻轻帮我掖了掖被子。床头柜上的银耳羹还冒着热气,甜香漫满了整个房间,像他带来的阳光,一点点驱散我心里的黑。
门被轻轻带上时,我听见他对外面说:“桂源,把游戏机留下吧,浚铭醒了能玩会儿。”
眼泪突然掉下来,打湿了枕头。其实我知道,他们都在骗我,陈奕恒早就不爱我了。可被他们这样哄着,好像那些疼,也没那么难以忍受了。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在墙上投下一道光带。我盯着那道光带,突然想,也许我可以试着,再相信他们一次。就像相信春天会来,花儿会开,我也能好起来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