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夏

林柚的白衬衫被风鼓起，蝉声在树梢上沸腾，而他踩着斑驳的树影，漫无目的地走，仿佛整个夏天都只是他脚下一条漫长的、发烫的路。

他踩着落叶的影子，偶尔踢起一颗石子，让它滚进草丛。

贺久铭松开手，放慢脚步与林柚并肩着走。他比林柚高半个头，双手无意识插兜，向前走的时候，时不时与林柚相碰。

林柚也不计较，闷着声憋了会儿，犹豫开口，“你是要去我家吗？”

林柚和奶奶一起住，现在家里只有他奶奶。

贺久铭摇摇头，心想着以后再去。

巷子里的热气蒸得人发昏。

贺久铭看到了不远处熟悉的冰沙车。

蓝白条纹的遮阳棚下，碎冰机“咔嚓咔嚓”地响着，老板手摇铁柄，冰块便簌簌碾成细雪，堆成一座冒着寒气的微型雪山。

“请你吃冰沙。” 贺久铭笑着，带着少年的轻快，连周围的空气都变得鲜活起来。

林柚不自觉跟着笑，“那我请你吃红豆饼，和冰沙一起可好吃了。”

林柚一直喜欢这样吃。

用铲子麻利地刮着冰沙，瓷碗底先垫一层熬得浓稠的红糖，再铺上蓬松的冰屑，淋一勺蜂蜜，最后撒上芋圆和切得极薄的芒果片。冰沙堆得冒尖，阳光一照，糖浆顺着碗壁缓缓滑下，像融化的琉璃。

搭配上红豆饼， 甜味混着凉意在舌尖炸开，整个人像被按进了清凉的溪水里。

两人就站在遮阳棚下慢慢啃，旁边的大爷悠悠扇着蒲扇，有一下没一下地和他们说着话。

林柚很开心。

少年间的交情，像是两株新生的树苗，枝桠还没长硬，风一吹就挨在一起，毫无防备地分享起阳光。

贺久铭吃完了，仍能嗅到空气中淡淡的甜味，他就觉得很满足。

他忽然想到什么，拿起手机捣鼓着，林柚撇到了屏保上的大橘猫。

“那是花生吗？”林柚问。

“对。”贺久铭低着头。

他举起手机对着林柚晃，“通过。”

下一秒，林柚的手机滴滴了一声。“久哥没醉”发来好友申请。

林柚没犹豫就添加了。

贺久铭在这个年纪时，还是一如既往地沾着点中二病，因着自己的名字，常被几人调笑成“喝酒吗”，甚至还有什么“火鸡面”，他气不过，在网名上反击。

贺久铭划了几下屏幕，戳进了林柚的头像，“西柚”，头像是一只猫，小小的，被圈在怀里。

林柚上辈子告诉他，那是他养的第一只猫咪，但之后很长时间没再养过，直到他们成家后有了大橘。

“之前没来得及加你。”贺久铭补了一句。

林柚倒也知道自己在学校的“人设”，很少有人主动联系他。林柚只是真心夸了夸他，“很酷的名字。

“真的吗？”贺久铭看他，“可是有人说很傻。”

贺久铭忽地想起来一些事，一下子笑出声，

“林间柚惑，适合你。” 清爽笑声像突然摇响的一串风铃，叮叮当当地撞进林柚的耳朵。

林柚愣了下，反应过来其中巧妙后，嘴角扬起了弧度，“好有意思。”

……

两人在外面呆了会儿就回家了。

“明天见。”

“好。”

一中的高二，周日下午要上课，采取每周一天半的休息政策。

明天，他会回到曾经的校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