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关于自己来自哪里这个问题,唐弥也不太清楚。
她不属于现实,也不属于门内,虽然从她有记忆开始就一直在门内生活,但心里有个声音告诉她:
你不属于这里。
这个问题困扰了她许久,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她好像也不是那么在意了。
她只知道自己从七岁便在门里,知道自己叫唐弥,除此之外一概不知。
她不记得自己的过去,不记得自己是否有家人,孑然一身,在门内四处游荡,像一个没有家的孤魂野鬼。
至于来自哪里?
这个问题对于她来说,好像也没有什么意义。
只是每次想起家人这个词时,心中总会有一种难言的钝痛,她无法理解的痛。
在《菲尔夏鸟》这扇门里的小女孩,总给她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很奇怪,却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阮澜烛“在想什么?”
一道清冷却带着点柔的声音唤回了她逐渐飘远的思绪。
唐弥“…啊没什么。”
阮澜烛盯着她看了会儿,也没拆穿她。
房间被收拾出来后,唐弥就成功地入住了下来。
卢艳雪做了一桌子的菜,菜肴色泽诱人,红烧肉、清蒸鱼、可乐鸡翅、麻婆豆腐等等,看得唐弥两眼放光。
凌久时也惊讶地瞪大了眼。
凌久时“这么丰盛?”
程千里“卢艳雪之前开私厨的,手艺贼好!”
凌久时点点头,过门人在接触门这个东西之前都有各自的工作。
凌久时“陈非怎么不来吃?”
程千里撇撇嘴。
程千里“他就是个工作狂,手里的活干不完他就不吃饭。”
唐弥“阮哥呢?”
唐弥目光扫过桌面,发现旁边座位空着,桌上只摆了一碗饭和一杯红酒,她四处望了望,却没看见阮澜烛的身影。
程千里“阮哥今天过第十扇门,看看时间应该也快了。”
闻言,唐弥拿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
其他人也都沉默着,气氛一时有些压抑。
程千里见状,想活跃下气氛。
程千里“各位,没啥可担心的,阮哥这么厉害他不可能……”
程一榭“闭嘴。”
程千里话还没说完,就被程一榭打断了。
瞧见自家老哥的神色,程千里老实地闭上了嘴。
唐弥突然站起身,语速略快地说:
唐弥“我去下洗手间。”
说完,也不等众人回应,便转身匆匆离开了。
唐弥细眉紧蹙,快速上了楼却没有去洗手间,而是直接奔向阮澜烛的房间。
她刚到门口就听到屋内传来一声闷哼。
阮澜烛刚从门里出来,脸色是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呼吸压抑而急促。
他身体突然晃了一下,支撑着桌沿的手指几乎就要脱力,眼看就要倒下去,唐弥心下一慌,眼疾手快地冲上去扶住了他。
唐弥“阮哥!!”
唐弥稳稳地托住阮澜烛的身体,搀扶着将他往床上带,楼下的人也被这一动静吸引了过来。
众人一来就看见阮澜烛面无血色的模样,凌久时焦急地道:
凌久时“要不要叫救护车?”
程千里“不用,陈非之前是学医的。”
陈非上前,指尖按住阮澜烛的脉搏,沉默了会儿才开口。
陈非“他没什么事,就是太累了。”
闻言,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陈非“都出去吧,让他好好休息。”
唐弥站在一旁没有动,其他人虽然心里有些担心,但还是出去了。
陈非“放心吧,有我在他不会有事的。”
唐弥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唐弥“…好。”
回到客厅,唐弥就开始在网上搜 “怎样照顾病人”。
以往她受了伤恢复得都很快,只不过一会儿就好了,田燕在她脖子上留下的伤现在几乎已经愈合,所以怎么照顾病人她也没有什么经验。
看着手机上五花八门的信息,唐弥认真筛选着,把觉得有用的都记在心里。
陈非打完电话之后,告诉他们和阮哥一起过门的人跳楼自杀了。后来凌久时和唐弥才知道,这个人是阮澜烛之前的搭档,两个人一起过了很多扇门。
一时之间,屋内的气氛逐渐沉重起来。
门这个东西,一旦进入便再无回旋的余地。
生死不由己。
就在众人沉默之时,唐弥悄悄地溜上了楼。
屋内光线有些昏暗,阮澜烛还在昏迷中,安静地躺在床上。
唐弥先拿了一张安神符贴在他身上,然后按照手机上的一步步来。
忙完之后,阮澜烛紧皱的眉头似乎逐渐舒缓下来,唐弥的目光落在他脸上,余光无意中看到了放在床头柜上的小木人。
那是…她在雪村时悄悄放进阮哥口袋的那个小木人。
或许是没有告别的勇气,她连一句告别的话都说不出口,只能以这种幼稚的方式来证明她存在过。
她很想他们。
唐弥走到床头柜前,垂下眼帘,拿出了另外一个小木人放在上面。
她悄悄转身离开,房门被极轻地合上,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咔哒声,隔绝了走廊的光线。
屋内重归寂静,光线昏暗,悄然挪移,最终落在床头柜上。
那里,两个小木人静静地依偎在一起。
一个雕刻得细致,一头顺毛,身上裹着厚实的大棉袄,眼尾处精心点着两颗极小的泪痣,紧挨着他的另一个,则穿着藏袍,麻花辫垂在肩头,脸上是灿烂的笑,鲜活又灵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