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

王楚钦攥着那条断裂的、内里色彩依旧灼目刺眼的护腕碎片，像是攥着一块刚从熔炉里抓出来的烙铁。掌心的皮肤被粗糙的纤维和残存的血痂边缘刮擦得生疼，但这痛感根本压不住胸腔里那片咆哮翻涌的、混合了惊怒与某种被愚弄暴走的燥热岩浆。肩膀上那道被强行缝合的伤口深处，旧日赛场上撕裂的痛楚幽灵般地复苏，随着他急促的呼吸一下下撞击着紧绷的神经。

他猛地站起身，那动作牵得左肩剧痛如电流过体！椅子腿在空旷的房间里刮擦出刺耳的锐响。房间外，冗长的赛前准备会才刚刚结束。队友们沉重的脚步声和略显疲惫的说笑声、拉杆箱滚轮碾过酒店厚地毯的沉闷噪音，混杂着走廊尽头不知哪间房飘

尖锐的破空声在耳膜深处撞响！不是预想中的刀刃刺入血肉的闷响，而是某种沉重的钝器撕裂空气的、令人牙酸的呜咽！王楚钦甚至能感受到那冰凉的金属触感擦着他瞬间绷紧的后颈皮肤刮过！

在身体被勒颈窒息、后仰倒地的重力彻底失控的刹那，一股混杂着野兽般求生本能和暴烈反击欲的力量从他身体最深处轰然炸开！

他的头！如同挣脱绞索的死囚，拼尽最后一丝残存的意志和力量，向后——用尽全身的、近乎断裂脊柱的力道猛地一撞！

咚！

坚硬的后脑勺带着同归于尽般的凶狠，精准狠戾地撞上身后那团温热的、靠得极近的腹腔位置！

“呃噗！”

一声短促、黏稠、仿佛内脏被瞬间重击打碎的闷哼带着热气近距离地喷在王楚钦汗湿后仰的脖颈上！勒紧他脖子的手臂力量瞬间瓦解！剧痛让那如同钢铁般的钳制有了一瞬致命的松动！

就是现在！

王楚钦的右脚早已因刚才激烈的搏斗蹬掉了拖鞋，光裸的脚掌在冰冷的地板上死死抵住发力！被勒得发紫的脸因瞬间的血液回流而涨红，肺部撕裂般地吸入带着血腥味的空气！他无视左肩伤口炸裂般的剧痛，被勒死的右臂如同挣脱束缚的蟒蛇，猛地向上反手一探！

目标！不是那瞬间松弛的勒喉手臂！

而是对方刚才拿刀的手腕！他记得那个位置！

粗糙的、带着汗水和搏斗中沾染污渍的皮肤触感！以及皮肤底下坚硬的、正握着凶器的指节骨！

啪！

他的手如同铁爪！五根手指带着全部被激发的蛮力和必死的凶狠，瞬间合拢！如同烧红的铁钳死死锁住了对方的小臂！

抓住的触感！冰冷滑腻的汗混合着某种搏斗残留的不明污渍，底下是如同钢丝绞紧般刚硬的核心力量！那是属于职业级别、常年锤炼出的筋骨，绝非寻常偷袭者！

“操！” 一声被剧痛和巨大惊怒扭曲的嘶吼在头顶炸开！被抓住手臂的袭击者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

被他抓住的右臂猛地向下一沉！对方显然没料到他在这种绝境下还能发动如此精准的反击！同时，那只勒过王楚钦脖子的左手如雷霆般从另一个刁钻角度凶狠地抓向王楚钦反扣他右臂的手腕！试图反关节折断！

腥风呼啸！角度狠毒！

时间像是被拉长又瞬间压缩！在那只夺命的左手即将扣死自己手腕的毫秒之间——

王楚钦那只被锁住伤肩的左手——那只几乎在刚才的缠斗中被撕扯到麻木的手臂——竟被他从地面汲取的最后一股蛮力驱动，猛地向上挥击！不是拳头！更像是垂死蝎子倒甩的毒钩！动作小得如同痉挛！指尖带着因剧痛而扭曲的力量，胡乱、却又拼尽全力地向着袭击者模糊的下盘方向——

抓挠！

嘶啦——！

一声刺耳的织物撕裂声！像是绝望在布料上刻下的印记！

紧接着便是“当啷啷啷”一连串清脆刺耳的金属撞击滚动声！

刀！被刚才王楚钦那胡乱的、来自地狱边缘的抓挠碰掉了！也许是砸到了对方的鞋尖，也许是刮过了裤腿！那声音在死寂的房间和狭窄的门框形成的回音壁里无比清晰！

机会！

王楚钦心脏像是被一只冰手攥紧后又猛地松开！爆裂的血液冲回大脑！他抓住对方因刀脱手而惊愕的、极其微小的凝滞空隙！那只死死锁住对方右臂的手爆发出全部残余的蛮力——不是攻击，而是借力！

他整个身体像一张终于拉到极限的硬弓，靠着右臂猛扯的力量和左脚蹬地的爆发力，猛地向房门侧后方那巨大的、空无一物的玄关墙壁——

狠狠撞去！

将身后的袭击者如同一面沉重的、黏在身后的肉盾拖拽着，利用自己全部身体的重量和惯性，把他整个人——

砸！

向！

墙！

面！

砰！咔！

巨大沉闷的肉体撞击墙壁的声响混杂着某种骨骼受强力挤压的、令人牙酸的摩擦折断声！

“呃啊——！！！” 一声完全不似人声的、凄厉到极致的惨嚎如同钢锯锯断了脊椎！在王楚钦耳边凄厉爆发！温热的、带着浓烈铁锈腥气的液体，如同坏掉的水泵般激烈地喷溅出来！溅在王楚钦汗湿的后颈皮肤上！粘稠滚烫！

勒住自己的力量……彻底消失了！

仿佛刚才还如跗骨之蛆的沉重和力量，瞬间被砸烂、砸散！王楚钦感到背上的压力一松，一股巨大的脱力感几乎瞬间就要将他彻底吞没！他双膝一软，重重地、面朝下地，砸倒在冰冷坚硬、铺着碎裂镜头玻璃碴的地板上！

额头磕在地板上的剧痛让他眼前金星狂舞！浓烈的血腥味，汗味，冰冷的地板灰尘味，混合着他肩膀伤口再次撕裂、弥漫开的新鲜血腥味，如同一个巨大的、肮脏的旋涡将他死死裹住！

肺部如同被撕裂般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喉咙被反复勒伤的剧痛和血腥气。左肩的伤口如同地狱敞开的裂口，疯狂地向外喷吐着难以忍受的灼热痛苦。

意识在剧痛的黑暗边缘疯狂闪烁。

不能……停下……这里……还有……人……

他挣扎着抬起头。视野剧烈晃动、模糊，如同浸了水的油画。被撞碎的吊灯灯管在他模糊的视网膜上拖曳出长长的、断续的光痕。

就在这片绝望的狼藉和粘稠的血泊中——

一张小小的、硬质的方形卡片，静静地躺在他脸颊前方不足三十厘米的冰冷地砖上。

纯黑的底色。四角磨得有些光滑。像一张储存卡。

它无声无息地躺在几块碎裂的镜头玻璃渣和几滴刚刚溅落的、还带着温度的暗红色血点旁边。

像一片无声坠入地狱的、沉默的诺亚方舟。

那黑色卡片表面，除了被光晕勾勒出的细微闪亮棱角，似乎隐约……印着一抹非常非常非常淡的蓝色痕迹。

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擦拭过。

蓝得像巴黎某个雨夜后，擦干了水雾的玻璃上倒映出的、遥远天空的某一抹冷硬光泽。